第六卷:命运歧路 第2章:命运的岔路口
冰冷、庞大、非人的机械嗡鸣声在圆形大厅中尖锐地嘶吼,如同被利剑洞穿心脏的远古巨兽,每一次震颤都带着濒死的绝望。大厅穹顶镶嵌的模拟星辰图案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静谧,那些原本代表星座的光点疯狂闪烁、扭曲,蓝色的光丝像断裂的神经般在穹顶蔓延,留下一道道焦黑的痕迹——支撑整个观测站的能量核心正在崩溃,穹顶的合金骨架发出“吱呀”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会带着漫天碎石砸落。
远处的走廊传来金属撕裂的刺耳声响,混杂着能量爆炸的沉闷轰鸣,那声音越来越近,如同死神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次震动都让地面的灰尘跳跃起来。林蔓甚至能清晰地听到“清除者”特有的能量脉冲声——那种高频的“滋滋”声,是它们体表能量护盾运转的标志。三天前,就是这种声音,在废弃工厂外夺走了三个流民的生命,他们的身体被能量束穿透,连尸骨都没能留下。
“砰!”又一道能量冲击波撞在大厅的隔离门上,厚重的合金门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淡蓝色的能量护盾如同薄冰般破碎,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门外传来“清除者”统一而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没有丝毫情感:“目标确认:星骸能量携带者。执行清除指令,优先级最高。”
林蔓的后背紧紧贴着控制台的冰凉金属,试图从那刺骨的寒意中获取一丝清醒。她的左腿早已麻木,伤口处的绷带被血浸透后又被能量余波烤干,硬邦邦地贴在皮肤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肌肉,带来钻心的疼痛。失血和连续两天的逃亡让她的视线阵阵模糊,耳边除了机械轰鸣,还萦绕着持续的蜂鸣声,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耳道里筑巢。
控制台是整个观测站的核心,呈圆形悬浮在大厅中央,表面流淌着淡蓝色的数据流。此刻,控制台上方悬浮着三个拳头大小的光团符号,它们如同濒死的心脏般疯狂脉动,光芒在明灭间散发出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将林蔓的影子在地面上拉得忽长忽短。
左侧的光团是乳白色的,形状如同旋转的星辰,边缘流淌着细碎的光粒,散发出温暖而诱惑的气息。林蔓只是盯着它看了几秒,脑海中就浮现出无数画面:父亲书房里那本写满星图的笔记、霍清辞“星瞳”开启时眼中的银河、甚至是末世前夜晚抬头就能看到的漫天繁星。这是“探索”的符号,代表着引导“星骸”能量走向新生,去揭开它背后隐藏的无尽知识与力量——父亲临终前含糊不清的“引导它”,似乎就是指向这条路。
中间的光团是幽蓝色的,由无数交织的锁链组成,锁链的节点处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散发着坚毅而沉重的气息。靠近它时,林蔓能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束缚感,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被冻结。这是“封印”的符号,意味着以自身为媒介,配合观测站的核心力量,将“星骸”能量彻底封印在维度夹缝中,永绝后患。老刀曾说过,“守陵人”的使命就是“镇住那东西”,这条路上刻满了牺牲,历代守陵人都死在了封印的祭坛上。
右侧的光团是暗金色的,形状像一根断裂的权杖,光团中心是深不见底的虚无,散发着终结一切的死寂气息。只是瞥了一眼,林蔓就感到一阵窒息,仿佛灵魂都要被吸入那片虚无之中。这是“归寂”的符号,代表着彻底摧毁“星骸”能量,让它连同所有与之相关的记忆、命运一起归于虚无。但观测站的古籍记载过,“归寂”的代价是引发连锁反应,可能会波及整个城市,让本就残破的世界雪上加霜。
三条路,三个选择,三种截然不同的未来——但每一种未来,都可能通往不同的地狱。林蔓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的青铜匣子,匣子表面的纹路被体温焐热,却依旧带着一丝古老的寒意。她的目光从三个光团上移开,落在脚边昏迷不醒的霍清辞身上。
霍清辞蜷缩在控制台下方,身体因疼痛而微微颤抖。他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灰败,嘴唇毫无血色,原本整齐的发丝被汗水和灰尘黏在额头上,遮住了紧锁的眉头。他的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胸口的绷带早已被血浸透,那层诡异的蓝色冰晶不仅没有消退,反而像有生命般缓慢蔓延,已经爬到了他的锁骨处,冰晶边缘的皮肤呈现出死灰色,用指尖一碰就会感到刺骨的寒意。
这个身份成谜、亦敌亦友的男人,总是用冰冷的外表掩盖内心的柔软。在黑诊所外,是他用身体挡住了消音狙击枪的子弹;在废弃厂区的破车里,是他强撑着伤势,将仅存的半块压缩干粮塞给了她;在观测站的走廊里,是他引爆了自己的能量,为她争取到冲向核心大厅的时间。他用近乎自毁的方式将她引到这里,将这沉重到足以压垮任何人的选择权,硬生生放在了她的肩上。
“清除者”的攻击越来越猛烈,隔离门的裂痕已经扩大到拳头大小,金属碎片不断从门上脱落,砸在地面上发出“哐当”的声响。林蔓的脑海中翻涌着无数念头,像沸腾的开水般灼热。父亲的遗愿到底是什么?他留下的青铜匣子和那半块“钥匙”碎片,是为了让她引导“星骸”,还是封印它?霍清辞背后的“守陵人”又在追寻什么?他们是像“观察者”那样,只是冷眼记录“星骸”的变迁,还是像“掘墓人”一样,想要掌控这股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而她自己呢?从末世爆发的那一天起,她就只是想活下去——为了在废墟中保护她而死去的母亲,为了将最后一块面包塞给她的邻居张奶奶,为了所有在末世中挣扎过的普通人。她曾以为,活下去就是最大的目标,但现在,她开始怀疑:如果活下去的代价是让更多人陷入苦难,那这样的生存还有意义吗?她想要揭开“星骸”的真相,想要知道为什么它的出现会引发末世,更想要终结这循环往复的悲剧——但她有这样的资格吗?有这样的力量吗?
“轰!”隔离门终于支撑不住,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后彻底崩塌。烟尘弥漫中,“清除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它们的外形像极了金属打造的人形棺材,身高近三米,体表覆盖着暗黑色的合金装甲,装甲上布满了锋利的尖刺,头部是一块光滑的黑色晶体,晶体中闪烁着红色的扫描光线,正死死锁定着控制台前的林蔓和霍清辞。
“目标锁定:林蔓,能量波动匹配‘钥匙’持有者;霍清辞,能量波动匹配‘星骸’容器。执行清除程序。”为首的“清除者”发出冰冷的电子音,右手臂瞬间变形,化作一门能量炮,炮口开始汇聚刺眼的红光。
没有时间了。林蔓的心脏狂跳起来,血液在血管中疯狂奔涌,带来一种濒死的亢奋。她的视线变得异常清晰,能看到霍清辞睫毛上凝结的细小血珠,能看到三个光团中能量流动的轨迹,能看到“清除者”能量炮上闪烁的红点。这不是理性的权衡,而是一种超越思考的、直指本心的抉择。
就在“清除者”能量炮即将发射,控制台的光团光芒开始彻底湮灭的刹那——林蔓的眼中猛地闪过一丝混杂着无尽疲惫、不甘,以及一种破釜沉舟般狠厉的光芒!她做出了选择!
她没有扑向任何一个光团,而是猛地弯下腰,左手死死握住怀中那滚烫得几乎要灼烧皮肤的“钥匙”碎片,右手则狠狠抓向霍清辞垂落的手。霍清辞的手指冰冷刺骨,像一块万年寒冰,但他的手掌却紧紧攥着什么——是那块布满裂痕的“墓碑”,那是“守陵人”世代相传的信物,能与“星骸”能量产生共鸣。
林蔓用尽全身力气,将霍清辞的手连同那块“墓碑”一起,按向了控制台中央、三个光团交汇的那个虚无之点!她的手掌贴在霍清辞的手背上,“钥匙”碎片的炽热与“墓碑”的冰冷瞬间交融,形成一股奇异的能量流,顺着她的手臂蔓延开来。
“我不要被动选择!”她嘶声吼道,声音在轰鸣中被撕裂,却带着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绝,“霍清辞,你把选择权丢给我,我就把你也拖下水!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闯!”
“嗡——!!!!!”
无法形容的庞大能量洪流,如同决堤的星河,瞬间以林蔓和霍清辞的手为媒介,轰然爆发!“钥匙”碎片的炽热如同岩浆,“墓碑”的冰冷如同极地寒冰,而观测站核心的能量则如同狂暴的飓风,三者在控制台中央疯狂对撞、交织、湮灭!
林蔓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投入了炼狱熔炉,又被瞬间扔进了极地冰原。皮肤被灼烧得剧痛,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为灰烬,而骨骼却被冻结得发脆,稍微一动就会碎裂。她的意识在混乱的能量流中被撕扯,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闪过:
她看到了星辰的诞生与寂灭——一团巨大的星云在黑暗中凝聚,诞生出璀璨的恒星,恒星燃烧殆尽后坍缩成黑洞,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她看到了古老文明的辉煌与废墟——高耸入云的建筑直插天际,飞行器在城市间穿梭,而转眼间,战火纷飞,高楼崩塌,只剩下残垣断壁;她看到了父亲临终前的凝望——父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却紧紧抓着她的手,将青铜匣子塞给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她看到了末世的尸山血海——街道上堆满了尸体,流民在废墟中争抢食物,“清除者”的能量炮扫过,留下一片焦黑的痕迹;她还看到了霍清辞“星瞳”状态下那双非人的眼睛——金色的瞳孔中布满了星图纹路,眼神冰冷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正死死盯着她,像是在守护什么。
“咔嚓!”霍清辞手中的“墓碑”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细密的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从边缘一直延伸到中心。霍清辞在昏迷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胸口的蓝色冰晶竟然开始融化,化作一滴滴冰冷的水珠,顺着他的皮肤滑落。
“警告!未授权指令!能量过载!系统崩溃!”观测站的智能系统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控制台表面的数据流开始紊乱,变成了一片乱码。
“检测到高维变量介入!‘钥匙’与‘墓碑’产生共鸣!逻辑冲突!”
“最终安全协议……启动……滋……错误……协议失效……”冰冷的机械提示音被扭曲的杂音淹没,彻底消失。
控制台彻底失控!三个光团符号猛地炸开,化作三股颜色各异的能量风暴,在大厅中肆虐。乳白色的“探索”能量卷起飞散的金属碎片,幽蓝色的“封印”能量冻结了空气中的尘埃,暗金色的“归寂”能量则在地面上腐蚀出一个个深坑。“清除者”的能量炮正好发射,红色的能量束撞上狂暴的能量风暴,瞬间被吞噬,为首的“清除者”被能量流扫中,合金装甲瞬间融化,发出刺耳的尖叫。
“不——!”门外传来“清除者”惊怒的咆哮,它们显然没料到会发生这种异变,纷纷向后退去,试图躲避能量风暴的波及。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那枚一直安静躺在青铜匣子里的、“星骸”核心的微小碎片,似乎被这极致的能量混乱所刺激,猛地从匣子里飘了出来。它原本黯淡无光,此刻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净而古老的星辉,那光芒柔和却又充满力量,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
这星辉如同定海神针,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开辟出一片稳定的区域。紧接着,星辉开始旋转,形成一道极不稳定的、乳白色的光带隧道。隧道的一端连接着失控的控制台,另一端则通向大厅深处的黑暗,那里没有任何光,仿佛是通往未知维度的入口。
这条通道,不属于观测站预设的任何一个选项!它是“钥匙”、“墓碑”与“星骸碎片”在极致冲突下,偶然诞生的、通往未知的“第四路径”!
“走!”林蔓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她不知道这条通道通往哪里,是生机盎然的世外桃源,还是更深的绝境,但她清楚地知道,留下就必死无疑。能量风暴正在扩大,大厅的穹顶已经开始坍塌,碎石不断砸落,砸在控制台上发出“哐当”的巨响。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霍清辞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拖着他向光带隧道走去。霍清辞的体重此刻如同山岳般沉重,每迈出一步,都需要耗尽她刚刚恢复的一丝气力。她的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膝盖磕在地面的碎石上,传来一阵剧痛,但她死死咬住牙关,没有松开霍清辞。
身后的“清除者”已经重新调整了阵型,能量炮再次开始汇聚红光。林蔓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猛地将霍清辞向前一推,两人一起朝着那条摇曳欲灭的光带隧道纵身一跃!
“轰——!!!”
就在他们的身体进入隧道的瞬间,观测站的核心彻底爆炸,炽烈的白光和毁灭性能量的冲击波如同海啸般追袭而来,将整个圆形大厅化为一片废墟。林蔓能感觉到身后传来的灼热气息,却被隧道边缘的星辉屏障挡住,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和霍清辞向前拉扯,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最终变成一片模糊的光影。
在意识被彻底撕碎湮灭的前一瞬,林蔓只感觉霍清辞的手突然握紧了她的手腕,他冰冷的指尖传递来一丝微弱的力量,而她怀中的青铜匣子则再次发烫,与隧道的星辉产生了共鸣,发出柔和的光芒,包裹住两人的身体……
……
冰冷。
刺骨的冰冷,如同亿万根钢针,扎进每一寸皮肤,深入骨髓,连血液都仿佛要被冻结。林蔓是被冻醒的,她的意识从一片混沌中艰难地挣脱出来,像是从深海中浮上水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刺痛。
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一眨眼睛就会刺痛眼球。视线模糊了许久,才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死寂的灰白,没有任何色彩,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抽走了生机。
天空是铅灰色的,低垂得仿佛要压到地面,没有太阳,没有星辰,甚至没有云彩,只有一种均匀的、令人窒息的光线,不知从何而来,照亮了这片荒原,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冰冷。脚下是厚厚的、细腻的尘埃,颜色比天空稍浅一些,里面混杂着细小的金属颗粒,踩上去软绵绵的,没有任何声音,仿佛是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却比积雪还要冰冷。
空气稀薄而冰冷,吸入肺中时,会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金属锈蚀味,还夹杂着某种类似放射性尘埃的刺鼻气味,吸入几口就会感到头晕目眩。林蔓忍不住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胸口的肌肉,带来一阵酸痛。
这里……是哪里?
观测站的爆炸、那条光带隧道、霍清辞紧握她手腕的温度……记忆如同破碎的玻璃,一片片拼凑起来,带来一阵剧烈的头痛。她猛地坐起,身体却因为长时间的寒冷和疲惫而僵硬,剧烈的动作牵扯得全身如同散架般疼痛,尤其是头部,像是被重锤反复砸过,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她用手撑着地面,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稳住身体。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巨大的、布满撞击坑和断裂金属结构的荒芜平原上。平原上没有任何植物,没有任何动物,甚至没有一丝风,只有死寂笼罩着一切。远处,隐约可见一些倾颓的、风格奇特的建筑残骸,它们的形状完全不符合地球的建筑美学,大多是由巨大的黑色晶体和银白色合金构成的几何结构,有的像直插天际的尖塔,有的像平铺在地面的圆盘,如今都已断裂、坍塌,如同巨兽的尸骨,沉默地矗立在灰白色的尘埃中。
霍清辞!
林蔓的心脏猛地一紧,她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在周围寻找。很快,她就看到了躺在不远处一个浅坑中的霍清辞。
霍清辞依旧昏迷着,身体蜷缩成一团,似乎在抵御寒冷。他的脸色比在观测站时更加难看,是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灰色,嘴唇干裂出血,原本黏在额头上的发丝此刻已经结了一层薄冰。他胸口的伤口似乎被某种力量暂时“冻结”了,不再流血,但那股阴寒的死气却更加浓郁,连他身边的尘埃都凝结成了细小的冰粒。
林蔓连忙扑过去,颤抖着伸出手指探向他的鼻息——微弱但稳定的气息拂过指尖,让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又摸了摸他的颈动脉,脉搏虽然缓慢,却很有力。万幸,他还活着。
霍清辞的右手依旧紧紧攥着那块“墓碑”,“墓碑”上的裂痕又扩大了一些,几乎要彻底碎裂,但依旧散发着微弱的寒意,似乎在保护着他的身体。那个青铜匣子掉落在他的手边,匣盖已经打开,里面的“星骸”碎片黯淡无光,像是耗尽了所有能量,静静地躺在匣子底部。
他们还活着。但这里……绝不是他们想去的任何地方,甚至可能不是他们所认知的“世界”。林蔓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她环顾四周,这片荒原死寂得可怕,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和霍清辞两个人。
她蹲下身,轻轻拍了拍霍清辞的脸颊,试图唤醒他:“霍清辞?醒醒!我们到地方了!”但霍清辞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似乎在做什么痛苦的噩梦。林蔓知道,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必须尽快找到温暖的地方和药品,否则就算没有外伤,也会被活活冻死。
林蔓强撑着站起来,极目远眺。远处的建筑残骸是这片荒原上唯一的参照物,也是唯一可能找到庇护所或线索的地方。那些残骸虽然破败,但至少能遮挡住这冰冷的空气,或许还能在里面找到一些可用的物资——哪怕是一块能点燃的金属,或者一瓶密封的液体。
必须离开这里。林蔓下定了决心。她弯下腰,将青铜匣子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背包,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霍清辞的身体翻过来,让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霍清辞的体重远超她的预期,刚一站起来,林蔓就感觉双腿一软,差点再次摔倒。她死死咬住牙关,将身体的重心压在右腿上,左腿虽然疼痛,但还能勉强支撑。冰冷的尘埃没过脚踝,每迈出一步,都需要耗尽她刚刚恢复的一丝气力。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口不断起伏,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来一阵阵刺痛。
她认准了一个方向——那是最近的一片巨大建筑残骸,看起来像是一座坍塌的圆顶建筑,残骸的边缘还残留着一些发光的纹路,在灰白的环境中格外显眼。林蔓背着霍清辞,一步一步,艰难地跋涉而去。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林蔓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很快就凝结成了冰粒,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寒冷。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次抬起都需要极大的意志力。但她不敢停下,一旦停下,寒冷就会迅速吞噬她和霍清辞的体温,在这片荒原上,停下就意味着死亡。
途中,她经过了一片布满撞击坑的区域。这些撞击坑大小不一,最深的足有几米,坑底散落着一些破碎的金属碎片,碎片上覆盖着厚厚的尘埃。林蔓好奇地瞥了一眼,发现其中一块碎片上刻着奇怪的纹路,和观测站控制台的纹路有些相似,似乎是某种能量回路。她心中一动,这说明这片荒原或许和“星骸”有着某种联系,他们不是随机出现在这里的。
又走了十几分钟,那片建筑残骸终于近在眼前。林蔓看清了它的全貌——这是一座巨大的圆顶建筑,直径至少有几百米,圆顶已经坍塌了大半,露出里面复杂的金属骨架,像是一头巨兽的肋骨。建筑的墙壁是由黑色的晶体构成的,晶体表面布满了裂纹,有些地方已经破碎,露出里面银白色的合金层。建筑的入口在侧面,是一个巨大的拱门,拱门两侧的墙壁上还残留着一些模糊的壁画,壁画的颜色已经褪去,只能隐约看到一些类似星图和人形的图案。
林蔓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背着霍清辞走进了拱门。拱门内部比外面稍微温暖一些,至少没有了那种无孔不入的寒风。建筑内部一片狼藉,散落着巨大的晶体碎片和扭曲的金属骨架,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尘埃,踩上去同样没有声音。
林蔓背着霍清辞,在建筑内部找了一个相对干燥的角落——这里靠近一根粗壮的金属柱子,柱子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温度,应该是吸收了环境中的能量。她将霍清辞轻轻放在地上,让他靠在金属柱子上,然后自己也瘫坐在旁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休息了大约十分钟,林蔓的体力稍微恢复了一些。她从背包里拿出仅存的半瓶水,拧开盖子,先给霍清辞喂了几口——她小心地撬开霍清辞的嘴,将水缓慢地倒进去,避免他呛到。然后自己也喝了几口,冰冷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阵刺痛,但干渴的感觉得到了缓解。
她又检查了一遍霍清辞的状况。霍清辞的呼吸依旧平稳,脸色虽然还是青灰色,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死气沉沉。胸口的冰晶停止了蔓延,似乎被“墓碑”的力量压制住了。林蔓松了口气,至少暂时安全了。
她靠在金属柱子上,环顾四周。建筑内部很宽敞,除了散落的碎片和骨架,没有其他明显的东西。但她总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空气中除了金属锈蚀味,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类似檀香的气味,不像是自然产生的。她的目光扫过远处的阴影,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直觉——这里不止他们两个人。
林蔓立刻警惕起来,从腰间拔出匕首,握紧在手中。她的异能虽然还没有恢复,但她的听觉和视觉在末世中得到了极大的锻炼,能捕捉到细微的动静。她屏住呼吸,仔细倾听着周围的声音——除了自己和霍清辞的呼吸声,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布料摩擦的声音,从远处的阴影中传来。
有人!林蔓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在这个未知的世界里,遇到陌生人意味着未知的危险。她缓缓站起身,身体紧绷,像一头准备战斗的猎豹,目光死死锁定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阴影中,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似乎有人正在向这边靠近。林蔓握紧匕首,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她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但在这片绝境中,她必须保护好自己和霍清辞。
就在这时,阴影中走出了一个身影。那是一个穿着破旧斗篷的人,斗篷的颜色和周围的尘埃一样,是灰白色的,斗篷的兜帽遮住了他的脸,只能看到一双闪烁着精光的眼睛。他的手中拿着一根顶端镶嵌着绿色晶体的拐杖,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就是刚才林蔓听到的“布料摩擦声”——其实是拐杖头与地面的碰撞声。
“外来者?”那个身影停下脚步,发出一声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口音,却能让人清晰地听懂,“你们……是从‘星门’来的?”
林蔓心中一震。“星门”?难道他说的是那条光带隧道?这个人知道他们的来历?她没有回答,只是警惕地看着对方,手中的匕首没有放松。
那个身影似乎看出了她的警惕,缓缓抬起手,做出一个表示无害的手势:“别担心,我没有恶意。我是‘守墟人’,守护这片‘星骸遗地’的人。”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霍清辞身上,尤其是他手中的“墓碑”,“你们持有‘守陵人的信物’,应该不是敌人。”
“守墟人?星骸遗地?”林蔓皱起眉头,这些词汇她从未听过,但“守陵人的信物”却让她确定,对方知道霍清辞的身份,“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那个身影走到光亮处,缓缓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他的皮肤是深褐色的,布满了皱纹,头发和胡须都是灰白色的,眼睛却异常明亮,像两颗星辰。他看着林蔓,缓缓说道:“这里是‘星骸’坠落的地方,是它的‘故乡’,也是它的‘坟墓’。你们通过‘星门’来到这里,是命运的选择,也是……新的开始。”
林蔓愣住了。她看着眼前的老人,又看了看昏迷的霍清辞,心中涌起无数疑问。这片荒原是“星骸”的故乡?“守墟人”和“守陵人”是什么关系?他们来到这里,到底是偶然,还是早已注定?
老人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沧桑:“别着急,孩子。你们一路奔波,肯定累了。我这里有温暖的住处和干净的食物,先跟我来吧。等你们休息好了,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们。”他转身,指了指建筑深处的一个通道,“跟我来。”
林蔓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这个老人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在这片绝境中,这是唯一的希望。她看了一眼昏迷的霍清辞,又看了看老人真诚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她扶起霍清辞,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跟在老人身后,向建筑深处的通道走去。
通道狭窄而幽深,墙壁上镶嵌着一些发光的晶体,提供着微弱的光线。走了大约几分钟,通道尽头出现了一扇石门,老人用拐杖敲击了石门三下,石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温暖的光芒。
石门后面是一个宽敞的洞穴,洞穴里燃烧着一堆篝火,篝火旁放着几张石凳和一张石床。洞穴的墙壁上摆放着一些奇怪的器物,有刻着星图的石板,有镶嵌着晶体的容器,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植物标本。洞穴里温暖如春,空气中弥漫着木材燃烧的香气,与外面的冰冷死寂截然不同。
“这里是我的住处,很简陋,但足够安全。”老人将林蔓和霍清辞让进洞穴,然后关上了石门,“你们先把他放在石床上,我去准备一些热汤。”
林蔓感激地点了点头,将霍清辞轻轻放在石床上。石床被篝火烤得温热,霍清辞躺在上面,身体不再颤抖,眉头也舒展了一些。林蔓坐在石床边,看着霍清辞苍白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命运的分岔路口,她没有选择任何一条预设的道路,而是强行开辟了第四条路径。她不知道这条路通往哪里,但此刻,看着眼前温暖的篝火和霍清辞平稳的呼吸,她心中第一次没有了绝望,反而涌起了一丝期待。
老人端着一碗热汤走了过来,递给林蔓:“喝点热汤暖暖身子吧。这是用‘星叶’熬的汤,能恢复体力,还能驱散寒气。”
林蔓接过汤碗,碗壁温热,汤里飘着一些绿色的叶子,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她喝了一口,温热的汤滑过喉咙,瞬间驱散了身体的寒冷,带来一股暖意,疲惫的身体也恢复了一些力气。
她看着老人,轻声问道:“您能告诉我,‘星骸’到底是什么吗?‘守墟人’和‘守陵人’又是什么关系?”
老人坐在篝火旁,点燃了一根烟斗,深深吸了一口,缓缓说道:“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要从‘星骸’坠落的那一天说起……”
篝火跳跃的光芒映照着老人的脸,也映照着林蔓专注的眼神。在这个远离地球的未知世界里,关于“星骸”、关于命运、关于他们未来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六卷 第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