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雪原迷踪第6章：管道的尽头
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原油，吞噬了一切光线和声音。废弃的物料回收管道内，空间比之前的通风管道更加狭窄、崎岖，布满了断裂的线缆、尖锐的金属凸起和不知名的粘稠污垢。每前进一寸，都像是在用身体犁开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
林蔓匍匐在最前面，用肩膀和手肘顶着冰冷湿滑的管壁，艰难地开辟通道。身后，霍清辞被她用撕碎的隔热布和绳索牢牢固定在简易担架上，沉重的身体在粗糙的管道底部拖行，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她的掌心早已被磨破，鲜血混着污垢粘稠一片，每一次发力，脱臼后刚刚复位的肩膀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全凭一股不肯熄灭的意志在燃烧着最后的生命潜能。
管道并非笔直，而是不断向下倾斜，拐着令人绝望的弯角，仿佛通向地心。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金属锈蚀的腥气，还有一种……类似有机质腐败的恶臭，令人作呕。唯一的光源是手腕上那个抢来的战术手电，光线微弱，只能照亮前方几步的距离，更深处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方舟”安全屋的警报声早已被远远甩在身后，但另一种更加令人心悸的声音，正从管道深处隐隐传来——那是一种低沉的、持续的、仿佛巨型水泵运转，又夹杂着某种粘稠液体流动的……汩汩声。伴随着这声音，管壁的震动越来越明显，温度也在诡异地升高，空气中那股腐败气味越发浓烈。
这里绝不是什么安全的出口，更像是通往某个处理废弃物的核心区域，或者……更糟的地方。
“必须……找到岔路……”林蔓喉咙干得冒火，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味。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在绝对的黑暗和身体的极度痛苦中，搜寻着任何可能存在的支线管道或检修口。
然而，管道壁光滑而完整，除了锈蚀和破损，没有任何出口的迹象。他们像是在一条巨蟒的肠道里，正被无可抗拒地拖向消化液的深渊。
绝望，如同管道深处涌来的湿热空气，一点点蚕食着她仅存的理智。霍清辞的生命体征在“深冻休眠”下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拖得越久，生还的希望越渺茫。而她自己，也即将油尽灯枯。
就在这时，前方管道突然出现一个近乎九十度的垂直向下的弯角！汩汩的水声和浓烈的恶臭正是从下方传来！
林蔓用手电向下照去，光线没入一片翻滚着浑浊泡沫的、散发着高温蒸汽的黑色液面！下方是一个巨大的废水处理池或者反应釜！管道出口就在液面上方几米处！
死路！真正的绝路！
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林蔓的心脏！她甚至能感觉到下方涌上的炽热蒸汽灼烧着皮肤！
退回去？不可能！后面的“鹫组”和“掘墓人”恐怕已经突破了安全屋！呆在这里？只会被高温蒸汽煮熟或者掉进腐蚀性的液池！
怎么办？！天要亡我于此吗？！
就在她心神剧震，几乎要放弃的刹那——
“嗡……”
一直沉寂地贴在她心口位置的青铜匣子，以及霍清辞怀中那块被冰封的“墓碑”，突然同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颤！这一次的震颤，并非指向下方的液池，而是……指向垂直管道侧壁的某个方向！
有共鸣！附近有东西！
林蔓精神猛地一振，求生欲再次压倒绝望！她用手电光仔细扫射侧壁。在锈蚀和污垢之下，靠近弯角上方约两米处，她隐约看到了一排几乎被锈死的、用于攀爬的金属脚踏扶手，而扶手旁边，似乎有一道极其隐蔽的、与管壁颜色融为一体的……矩形缝隙！
是一道暗门！一个被废弃的检修通道入口！
希望之火再次燃起！林蔓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她解下绑在身上的布条，将霍清辞的担架死死固定在管道壁一处相对稳固的凸起上。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用还能活动的左手和牙齿配合，艰难地向上攀爬那滑不留手的脚踏扶手。
每上升一厘米，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和意志。受伤的右臂软软垂下，使不上力。汗水、血水混合着污垢流进眼睛，刺痛难忍。下方的热浪不断蒸腾，几乎令人窒息。
终于，她爬到了那道缝隙前。缝隙极其狭窄，边缘被厚厚的锈垢封死。她用匕首拼命撬刮，锈屑纷飞，虎口崩裂，却收效甚微。
时间不多了！下方的液面似乎还在缓慢上涨，蒸汽越来越灼热！
“呃啊！”林蔓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将全身重量压在匕首上，用肩头猛地撞向暗门！
“砰！砰！砰！”沉闷的撞击声在管道内回荡。
锈死的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终于松动了一丝！一道更加陈腐、却相对干燥冰冷的空气从缝隙中透出！
有戏！
她用尽最后力气，再次合身猛撞！
“轰隆！”
暗门终于被她撞开一道可容人通过的缝隙！一股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灰尘扑面而来！
林蔓顾不上许多，迅速下滑，解开固定霍清辞的绳索，用布条将他绑在自己背上，然后手脚并用，奋力向那道黑暗的缝隙中爬去！
就在她半个身子刚挤进缝隙的瞬间——
“咔嚓……轰！”
下方承载他们的那截管道，因为连续的撞击和腐蚀，终于彻底断裂！连同固定担架的凸起部分，一起坠向下方的沸腾液池，发出巨大的落水声和腐蚀的“嗤嗤”声！
好险！
林蔓惊出一身冷汗，不敢停留，奋力将霍清辞拖进缝隙，自己也滚了进去，反手将变形的暗门勉强合拢，隔绝了下方可怕的气息。
她瘫倒在冰冷的、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如同离开水的鱼，张大嘴巴，剧烈地喘息咳嗽，几乎要将肺都咳出来。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
稍微平复后，她拧亮手电，观察四周。这里是一条更加狭窄低矮的维护通道，只有半人高，必须弯腰前行。空气污浊，但至少没有高温和腐蚀性液体。通道墙壁上布满了老旧的管线和废弃的线缆，不知通向何方。
青铜匣子和“墓碑”的共鸣感在这里变得清晰了一些，指引着方向。
必须继续前进！
她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一丝力气，再次背起霍清辞，弯着腰，沿着狭窄的通道艰难前行。通道蜿蜒曲折，不时出现岔路，她完全依靠那微弱的共鸣感指引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似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并非手电光，而是某种……幽蓝色的、稳定的冷光源？同时，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淡淡的臭氧味和某种低沉的、稳定的机器运行声。
终于，通道到了尽头。出口被一扇布满灰尘、但似乎完好的气密门挡住。门上没有锁孔，只有一个手掌形状的、黯淡无光的识别面板。
共鸣的源头，就在门后！
林蔓尝试推了推门，纹丝不动。她看着那个识别面板，心中一动。她掏出那个青铜匣子，犹豫了一下，将其按在识别面板上。
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在她失望之际，霍清辞怀中那块“墓碑”，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表面的冰晶微微闪烁了一下，一丝微不可察的寒气逸出，触碰到了识别面板。
“滴……”
一声轻微的电子音响起！识别面板竟然亮起了微弱的绿光！
“权限验证通过……识别：紧急维护权限……门禁解除……”
气密门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
门后，是一个不大的、布满各种闪烁指示灯和仪表盘的环形空间。中央是一个圆柱形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透明容器，容器内充满了某种晶莹的液体，液体中，悬浮着一块约拳头大小、形状不规则、内部有星云般光点流转的……幽蓝色晶体！
这块晶体散发出的能量波动，与星骸核心同源，但更加温和、内敛、稳定！它似乎是一个……小型的能量源？或者是某个关键设备的“心脏”？
而在这个环形空间的四周墙壁上，镶嵌着几面巨大的屏幕，屏幕上正快速滚动着无数复杂的数据流和星图，其中一些画面，赫然是外界的实时监控——显示着“鹫组”和“掘墓人”飞船正在观测站外围对峙、交火的混乱场景！
这里……是这座“方舟”安全屋的真正控制核心？或者说，是一个隐蔽的备份节点？
青铜匣子和“墓碑”的共鸣，指向的就是这块幽蓝色晶体！
这块晶体……能救霍清辞吗？
林蔓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她将霍清辞小心地放在地上，走近那个圆柱形容器。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晶体散发出的磅礴而纯净的能量。这股能量，似乎对压制霍清辞体内的“星瞳”暴走和静滞能量有奇效？
但如何取用？强行打破容器？会不会引发爆炸？
她的目光落在容器底座的一个接口上，接口的形状……与她手中的青铜匣子，竟然完全吻合！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中闪现。她颤抖着取出青铜匣子，看了一眼屏幕上越来越激烈的外界战况，又看了一眼地上气息奄奄的霍清辞。
赌了！
她将青铜匣子，对准那个接口，缓缓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