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奔流的内力与手中神兵带来的些许底气,并未让黄惊冲昏头脑。他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断水剑乃是不祥之物,更是催命符,绝不能轻易显露于人前。如今既要继续赶路,还需想个稳妥的法子将其藏匿。
他摊开那份从山匪身上摸索来的简陋得可怜的地图,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的“庐陵府”上。这是一座州府级别的都城,规模远非阜宁那样县城可比,其中能工巧匠想必不少。
“需得打造一个能隔绝气息、遮掩形迹的剑匣。”黄暗忖道,“顺便……再另铸一柄寻常长剑傍身,以作掩饰。”黄惊自顾自的说道。
打定主意,他便向着庐陵府方向行去。但在进城之前,还有一事亟待解决——他那张被官府通缉的脸。
得益于家传医术,他对人体骨骼、肌肉走向乃至草药对肤色的影响都颇有了解,对易容一道也有涉猎。黄惊寻了一处僻静水源,他仔细洗净脸上多日积累的污垢,露出原本清秀却已饱经风霜的面容。对照着水中倒影,他取出几味随身携带的、具有轻微收缩毛孔或改变肤色效果的草药粉末,混合着溪水,小心翼翼地在面部揉按、勾勒,这些草药是他这几日走山林小道,下意识收集的,没想到今日派上用场了。
他调整了眉骨的视觉高度,让双眉显得更粗短平直;用药泥轻微垫高了颧骨,使脸型看起来更宽阔;又以特殊手法刺激眼部周围穴位,让眼型略显狭长。不过半个时辰,水中的倒影已然大变样。从一个眉清目秀、带着几分书卷气的少年,变成了一个面貌普通、甚至带着几分憨厚木讷的年轻后生。再加上他那半白不黑的头发,更是显得有几分未老先衰的沧桑感。
原本通缉令上的画像与他本人就只有五六分相似,经此一番“修饰”,除非是极其熟悉之人近距离仔细观察,否则绝难认出。
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新面貌”,黄惊又将断水剑从破烂了的青竹杖中取出,用厚厚的粗布层层包裹,确保一丝剑身都不会外露,这才将其重新绑在背上,外面再罩上破烂的外衫。
一切准备妥当,他才混在入城的人流中,低着头,缴纳了微不足道的入城税,顺利进入了庐陵府。
都城气象,果然不凡。街道宽阔,车水马龙,店铺鳞次栉比,叫卖声不绝于耳,黄惊花钱买了一身最便宜的服饰穿上,毕竟乞丐装扮是没钱打造兵器的。无暇欣赏这繁华,寻了一间看起来不甚起眼、价格也相对便宜的小客栈,要了一间最下等的房间,将背负的“行李”小心藏好,这才稍事休息,缓解连日奔波的疲惫。
午后,他走出客栈,一路打听,找到了位于城西的匠坊区。这里烟火气十足,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此起彼伏。他谨慎地挑选了一家门面不大、但老师傅手艺据说很扎实的铁匠铺。
走进铺子,一股热浪夹杂着煤烟味扑面而来。一个赤着上身、肌肉虬结的壮硕老汉正在捶打一块烧红的铁胚,火星四溅。
“师傅,打扰。”黄惊压低声音,让自己的口音带着点外地人的含糊。
老汉停下锤子,用脖子上搭着的汗巾擦了把脸,瞥了他一眼:“打什么?”
“想请师傅打造两样东西。”黄惊道,“一个长条木盒,要厚实,内衬最好能垫上软绒,锁扣要牢固。另外……再打一柄三尺青锋剑,寻常样式即可,不必过于华丽,但要坚韧耐用。”
老汉打量了他一下,似乎在估量这穿着寒酸的小子是否付得起钱。黄惊会意,从怀中摸出几块碎银放在一旁的铁砧上。
见到银子,老汉脸色稍霁,点点头:“木盒好说,两天可取。剑需五日。定金一半。”
黄惊爽快地付了定金,又仔细描述了木盒的大致尺寸和要求,约定好取货日期,便离开了铁匠铺。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华灯初上。忙碌一番,腹中早已饥饿。黄惊便想在附近寻个便宜实惠的食摊,解决晚饭。
他沿着一条相对安静的街道走着,两旁店铺大多已经关门,只有零星几家食肆和酒馆还亮着灯。正当他犹豫着去哪家时——
“抓淫贼啊!”
一声凄厉、惊恐的女子尖叫声,陡然从前方不远处的巷弄里传来,划破了傍晚的宁静!
紧接着,便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女子持续的哭喊呼救声。
黄惊脚步一顿,眉头瞬间皱起。
几乎是同时,前方巷口踉踉跄跄冲出一个身影!
那人约莫二十多岁年纪,穿着一身质地不错的绸缎衣衫,但此刻却是衣衫不整,领口被扯开,头发散乱,脸上带着惊慌失措的神情,一边跑一边慌张地回头张望。
而在他们身后,隐约可见几个家丁模样的人举着棍棒,一边追赶一边怒骂:“站住!该死的淫贼!敢轻薄我们家小姐!”
那“淫贼”慌不择路,竟直直地朝着黄惊所在的方向奔来!
黄惊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人冲向自己。
转眼间,那“淫贼”已冲到黄惊面前不到十步的距离。他似乎想从黄惊身边挤过去,但狭窄的街道和黄惊恰好站在路中的位置,让他不得不放缓了脚步。
两人,一个惊慌失措,衣衫不整;一个面容普通,灰发微扬,静立原地。
四目,在渐浓的暮色中,短暂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