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霞丹的药效果然霸道绝伦,远超黄惊想象。丹药化开的暖流不仅迅速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与脏腑,更仿佛点燃了他体内潜藏的生命之火。不过短短一两个时辰的调息,他便感觉周身剧痛大减,原本滞涩的真气重新变得奔腾流畅,举手投足间虽不敢说恢复如初,但至少闪展腾挪已无大碍,不再有那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撕裂感。
“照这个速度,最多七八日,伤势便能痊愈大半!” 黄惊心中又惊又喜,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归元道人”更是心生敬畏。此等灵药,几有夺天地造化之能。
伤势既有好转,他便无法再安心待在院中静养。新魔教动作频频,上官彤处境危殆,那些失踪的年轻俊杰生死未卜,他必须做些什么。
此时,杨知廉也拄着拐杖从房中出来,他习惯性地朝院中躺椅瞥去,却只见空荡荡一片,不由奇道:“咦?胡老道呢?今天怎么没躺那儿挺尸?”
黄惊收敛气息,平静道:“胡前辈走了,我现在打算去一趟衍天阁在婺州的驻地。”
“走了?” 杨知廉一愣,随即跳脚,“这老家伙!眼下这风雨飘摇的关头,他居然拍拍屁股走了?你伤还没好利索呢!万一那帮杀才再摸上门来……” 他说着,脸上露出担忧之色,竟一把将手中的拐杖扔到一旁,虽然走起来还有些微跛,却拍着胸脯道:“不行,黄木头,你要去找洛神飞哈?我跟你一起去!我这腿脚不碍事了!”
黄惊看着他故作轻松却难掩关切的神情,心中微暖。略一沉吟,便点头应下:“好,我们一起去衍天阁驻地看看,把周兄弟也叫上吧。” 黄惊有自己的考虑,胡不言离去,这小院的防护力量大减,若新魔教杀手去而复返,留杨知廉和周昊在此反而危险。不如一同行动,互相有个照应。
杨知廉熟知路径,由他在前引路,周昊紧随其后,黄惊则走在中间,暗自调息,适应着伤势初愈的身体。
此时的婺州城,虽已戒严,街道上巡逻的官兵和各派弟子明显增多,气氛肃杀,但并未完全断绝人烟。依旧有些胆大的小贩在沿街叫卖,只是行人远比天下擂期间稀少,许多在擂台结束后便已离开的门派,此刻反倒是因祸得福,避开了婺州城现在的这一场风波。
洛神飞所在的衍天阁别院距离并不远。由门人通报之后不久,一身蓝衫的洛神飞便快步迎出。当他看到站在门前、气色红润、行动虽稍显谨慎却并无大碍的黄惊时,脸上不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愕之色。
“黄兄?!你…你的伤势……” 他昨日才探视过,深知黄惊伤得多重,那般伤势,寻常人没有一两个月绝难下地,可这才过了一夜……
黄惊不欲在丹药之事上多言,只是简单拱手道:“有劳洛兄挂心,侥幸恢复了些许。今日前来,是想看看是否有能帮上忙的地方,顺便……探望一下上官姑娘。不知正道盟如今可商议出了应对之策?”
洛神飞压下心中疑惑,将三人引入院内,吩咐弟子看茶后,才叹了口气道:“万师兄一早就去寻陈掌门商议了,此刻尚未归来,结果如何,犹未可知。” 他看了一眼内院的方向,低声道,“上官姑娘这几日在此静养,并未与外人接触,关于……关于可能要以她为饵之事,她尚且不知。”
黄惊闻言,沉吟片刻,开口道:“洛兄,可否容我单独与上官姑娘一叙?”
洛神飞看了看黄惊,又看了看他身旁的杨知廉和周昊,略作思量便点头应允:“也好。上官姑娘就在东厢房。黄兄自去便是,我会吩咐弟子不得打扰。”
黄惊谢过,让杨知廉与周昊在前厅等候,自己则朝着洛神飞所指的东厢房走去。
来到房门外,他尚未叩门,里面便传来了上官彤那清冷的声音:“门未闩,请进。”
黄惊推门而入。房间内陈设简单雅致,上官彤正盘膝坐于榻上,显然刚刚结束运功调息。她那柄非同寻常的转魄剑,就平放在她身前的矮几上,幽幽的清冷光辉在略显昏暗的房内若隐若现。
让黄惊略感意外的是,正道盟竟然没有将这柄惹祸的“越王八剑”收走统一保管,看来衍天阁,或者说洛神飞,在其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上官彤抬起眼眸,静静地看向黄惊。她的脸色比前几日好了不少,颈侧包扎的细布下,伤口似乎也已无大碍。只是那双眸子,依旧清澈而冰冷,仿佛不染尘埃的寒潭。
“你的伤,好得很快。”她陈述道,语气平淡,听不出是疑问还是感叹。
黄惊没有接这个话题,走到桌旁坐下,直视着上官彤:“上官姑娘,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个疑问,希望能得姑娘坦诚相告。”
韩黑崇那毫不留情、直取性命的刺杀,让黄惊心中对上官彤的怀疑已去了十之八九。新魔教行事狠辣,任务失败灭口是常态,韩黑崇那必杀一剑要不是黄惊仓促之间出手,上官彤已经身首异处了。
上官彤微微颔首,示意他说下去。
黄惊不再绕弯子,直接问出了那个被韩黑崇打断的问题:“那日在林中,我曾问姑娘,为何会知道‘天下擂’结束后,新魔教必有动作。姑娘当时似乎……有所难言之隐。如今,姑娘能否告知?”
他目光锐利,补充道:“据我所知,新魔教规矩森严,行事周密。任务失败,绝无活口可言。姑娘既能知晓他们如此核心的动向,其信息来源,恐怕非同一般吧?”
这个问题,直指上官彤身上最大的秘密,也是判断她立场与价值的关键。
上官彤静静地听着,清丽的面容上没有任何波澜,但黄惊敏锐地察觉到,她放在膝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房间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街市嘈杂声。
良久,上官彤才缓缓抬起眼,迎上黄惊探究的目光,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似是羞愤,又似是挣扎。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声音依旧平静,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
“因为……给我传递这个消息的人,本身,就是‘新魔教’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