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光笼罩的环形广场内,寂静与肃杀交织。扶苏盘坐于青龙逆鳞正下方,双目微阖,眉心处湛蓝的秋水剑印与灰色的混沌剑印交相辉映,散发出玄奥的波动。他的神识早已沉入地底深处,与那古老而庞大的“九龙封魔阵”连接在一起。
地底,并非想象中的泥土岩石,而是一片由无数青金色符文锁链交织而成的奇异空间。锁链纵横交错,构成一个繁复到极致的立体阵图,阵图核心,一团不断扭曲变幻、散发出极致邪恶与混乱气息的黑暗被重重束缚。那便是天魔将残魂,即使被封印了无尽岁月,其散发的一丝气息,依旧让扶苏的神识感到刺痛与冰寒。
阵图各处,存在着几道细微的裂痕,如同精美瓷器上的冰裂纹,其中最醒目的一道,位于阵图东北角,裂痕边缘萦绕着淡淡的、与暗域修士力量同源的污秽黑气,显然近期被外力侵蚀过。
“开始吧。”扶苏心神沉凝,识海中,秋水剑意的清凉浩瀚与混沌之力的包容归墟特性完美结合。他以神识为手,引动青龙逆鳞洒落的精纯龙气为线,世界树碎片散发的一缕造化生机为粘合剂,小心翼翼地探向那道最严重的裂痕。
湛蓝与灰色交织的神识细线触及裂痕边缘的污秽黑气,发出“嗤嗤”的消融声。黑气顽固,带着强烈的侵蚀性与怨念,疯狂反扑,试图污染扶苏的神识。但秋水剑意如长河冲刷,涤荡污秽;混沌之力如磨盘转动,碾碎异种能量;青龙龙气则带着圣洁威严,灼烧一切阴邪。三者合力,缓缓将那缕黑气逼出、净化。
这个过程精细而缓慢,容不得半点差错。扶苏全部心神沉浸其中,对外界的感知降到了最低。
广场上,萧辰、离炎、柳如雪三人呈三角之势,背对扶苏与核心祭坛,面朝外围青光边界。林芷萱守在昏迷的星璇身旁,手中扣着数种丹药与阵盘,紧张地关注着内外情况。
青光之外,兽潮并未退去。数百头红鳞怪物以及那几头元婴级的变种,依旧虎视眈眈,猩红的眼珠死死盯着广场内的众人,尤其是悬浮的青龙逆鳞,流露出贪婪与畏惧交织的复杂情绪。它们不断试探性地冲击青光边界,爪子、利齿、乃至喷吐的毒焰撞击在青光上,激起圈圈涟漪,却无法突破。但青光也因此微微波动,显然维持这庇护之力也需要消耗能量,并非无穷无尽。
“它们在消耗逆鳞的力量!”柳如雪冰眸如电,看出端倪,“必须削减它们的数量,否则一旦逆鳞之力衰减,我们会被瞬间淹没。”
萧辰与离炎点头。三人对视,默契已成。
“我主攻,柳道友控场,离炎兄策应,重点斩杀那几头元婴级的!”萧辰低喝一声,率先发动。他服用了林芷萱特制的“燃血丹”,暂时压制腿伤,激发潜能,裂天剑罡喷薄而出,化作一道十丈金色匹练,悍然冲出青光范围,直取最近一头背生骨翼、形似蜥蜴龙的元婴中期怪物!
那怪物厉啸,骨翼拍打,掀起腥风,张口喷出暗红色腐蚀血炎。萧辰剑罡如龙,毫不避让,硬生生斩开血炎,与怪物利爪碰撞在一起,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
与此同时,柳如雪素手轻扬,无数冰晶自虚空凝结,如同暴雨般射向怪物群最密集的区域。冰晶并非单纯物理攻击,内蕴极寒之力,触之即冻,大大迟缓了周围怪物的行动速度,为萧辰创造了单挑环境。更有数道粗大的冰锁从地面突起,缠绕向另外几头试图围攻萧辰的元婴怪物。
离炎则游走于青光边缘,火焰长剑吞吐不定,专门点杀那些被冰晶迟缓、试图从侧翼偷袭或者疯狂攻击青光结界的金丹级怪物。他的火焰至阳至刚,对这些被阴戾之气侵蚀的怪物有额外伤害,往往一剑便能将其重创甚至焚烧殆尽。
三人配合,一时竟将汹涌的兽潮挡在了青光之外,甚至开始稳步推进,击杀一头头怪物。林芷萱也不时弹射出各种颜色的药粉,或是强化己方灵力,或是进一步削弱怪物,或是制造小范围毒障干扰。
战斗激烈,灵力与妖气、寒冰与火焰、剑罡与利爪不断碰撞,轰鸣声、嘶吼声不绝于耳。广场内,扶苏依旧沉浸于修复之中,对外界爆响恍若未闻。他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修复那道主裂痕已到了关键时刻。污秽黑气已被清除大半,但裂痕本身的结构损伤修复起来更加困难,需要将断裂的阵法符文以龙气与造化之力重新“焊接”,并灌注秋水剑意稳固。
时间一点点流逝。地底,那道裂痕在扶苏的努力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青金色的阵图光华越发流畅完整。核心处那团天魔残魂似乎感应到了封印的加固,扭曲得更加剧烈,散发出阵阵不甘与怨毒的波动,试图冲击锁链,但被逐渐恢复的阵法之力死死压制。
就在主裂痕即将完全闭合的刹那,异变陡生!
葬龙渊深处,那无底的黑暗之中,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股惊天动地的恐怖吸力!这股吸力并非针对实体,而是直指灵魂与灵力本源!刹那间,整个葬龙渊外围区域的天地灵气、弥漫的凶戾煞气、乃至所有生灵体内的灵力,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朝着深渊方向涌去!
“怎么回事?!”离炎首当其冲,只觉体内灵力一滞,随即疯狂外泄,火焰长剑顿时黯淡三分。萧辰与柳如雪也受到严重影响,剑罡冰晶威力大减。更可怕的是,青龙逆鳞洒落的庇护青光,竟也如水波般晃动,光芒急剧暗淡,范围开始收缩!
外围的兽群同样遭受重创,许多实力稍弱的红鳞怪物哀嚎着倒地,浑身精血灵气被强行抽离,化作道道血光投向深渊。那几头元婴怪物也痛苦嘶鸣,气息暴跌。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打断了扶苏的修复进程!地底阵法空间剧烈震荡,那道即将闭合的主裂痕竟有重新崩开的迹象!更让扶苏心神俱震的是,他感应到深渊方向,有一股冰冷、邪恶、充满贪婪的意识,正透过这股诡异的吸力,隐隐锁定了青龙逆鳞,以及……逆鳞下方正在修复阵法的他!
“是天魔残魂!它感应到逆鳞力量波动和修复行为,在主动反击!试图强行汲取能量,冲破封印!”扶苏瞬间明悟。这葬龙渊的异变,竟是封印物在作祟!而且其威能,远超预估!
“扶苏!”林芷萱惊呼,她看到扶苏脸色骤然惨白,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显然是修复中断遭到了反噬。
萧辰三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灵力吞噬搞得手忙脚乱,勉强击退几头同样受创却更加疯狂的元婴怪物,退回青光范围。此刻青光已收缩到仅覆盖祭坛周围三丈,且明灭不定。
“必须稳住逆鳞!”柳如雪当机立断,飞身掠至祭坛旁,双手凝结冰晶法印,按在祭坛基座上,将自身精纯的冰系灵力不计代价地注入,试图辅助逆鳞稳定。“离炎,萧辰,助我!”
离炎与萧辰立刻照做,三人灵力汇聚,勉强延缓了青光消散的速度,但逆鳞本身的光芒仍在持续暗淡,那股来自深渊的吸力太强了!
地底,扶苏强忍反噬剧痛,眼中闪过决绝。修复不能停!否则前功尽弃,阵法裂痕可能扩大,甚至被那天魔残魂抓住机会彻底破封!
他猛地一咬舌尖,精血喷出,混合着混沌元婴的本源之力,全力催动眉心两大剑印。
“混沌为基,秋水为引,逆鳞为凭,镇!”
归墟剑自主出鞘,悬浮于他头顶,灰蒙蒙的混沌剑域扩张,强行稳住周身三尺空间,隔绝部分吸力。秋水剑意化作湛蓝长河虚影,环绕他与地底阵法连接的神识通道,稳固连接。同时,他分出一缕神识,主动沟通头顶悬浮的青龙逆鳞!
逆鳞剧烈震颤,似乎在与深渊中的吸力抗衡,也似乎在回应扶苏的沟通。扶苏将玄冥子玉简的气息、自身的天剑传承印记、以及刚刚获得的凌虚子秋水剑意,毫无保留地展露。
“青龙圣尊!晚辈扶苏,得玄冥前辈与凌虚前辈遗泽,愿承守护之责,加固封印,阻魔破封!请圣尊助我!”
仿佛触动了某种跨越时空的共鸣。逆鳞中,那悲壮不屈的青龙意志轰然苏醒了一瞬!一声远比之前清晰、充满威严与决绝的龙吟,自逆鳞中爆发,直冲深渊!
“吼——!!!”
龙吟过处,那恐怖的吞噬吸力为之一滞!深渊深处传来一声饱含愤怒与痛楚的尖啸,仿佛受到了某种克制与创伤。
趁此良机,扶苏将所有力量,连同逆鳞反哺而来的一股精纯龙元,尽数轰入地底那道即将崩开的主裂痕!
“合!”
青金色光芒大放,断裂的符文被强行接续、加固,秋水剑意如最坚韧的丝线,将裂痕彻底缝合。那道裂痕,终于完全消失,阵法恢复完整!
几乎在同一时间,深渊中的吸力骤然消失,那股锁定此地的邪恶意识也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更加深沉压抑的寂静。外围幸存的怪物如蒙大赦,惊恐万状地四散逃入荒原深处,再不敢回头。
环形广场上,青光重新稳定,虽然范围不如最初,却更加凝实。悬浮的青龙逆鳞光芒稍敛,似乎耗损不小,但依旧散发着令人心安的庇护之力。
“噗!”扶苏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脸色金紫。连续消耗精血、本源,又承受修复反噬和最后与天魔残魂意志的隔空碰撞,即便有混沌元婴与世界树碎片支撑,他也到了极限,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扶苏!”林芷萱连忙上前扶住他,将最好的疗伤丹药塞入他口中。萧辰、离炎、柳如雪也围拢过来,脸色都带着后怕与担忧。
“阵……阵法主裂痕……修复了……”扶苏虚弱地开口,强撑着没有昏过去,“但那天魔残魂……比预想的更危险……它已经能一定程度上影响外界……暗域若知此情,必会不惜代价前来……”
他看向柳如雪:“柳道友,多谢援手。此间事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返回北疆。此地……已成是非漩涡。”
柳如雪点头,她也感受到了深渊中那存在的可怕。“逆鳞之力消耗颇大,需时间恢复。我们状态皆不佳,需尽快寻一处真正安全之地从长计议。我知道葬龙渊东北方向约千里外,有一处冰心阁早年设立的隐秘据点,或许可暂避。”
“有劳。”扶苏勉强坐直,看向依旧昏迷的星璇,心中忧虑更甚。星璇的伤势不能再拖了。
众人稍作收拾,萧辰背起扶苏,离炎抱起星璇,在林芷萱与柳如雪的护卫下,迅速离开这片环形广场遗迹。临走前,扶苏深深看了一眼祭坛与逆鳞,将凌虚子遗骸也小心带走。此间封印虽暂时稳固,但隐患已埋下。
他们离去不久,环形广场重归寂静。青龙逆鳞依旧静静悬浮,只是光泽略显暗淡。
葬龙渊深处,无尽的黑暗中,那团被重重锁链束缚的天魔残魂,缓缓停止了剧烈挣扎。它凝聚成一枚不断变幻、布满诡异花纹的黑色眼珠虚影。眼珠“望”向扶苏等人离去的方向,传达出冰冷、怨毒,却又带着一丝奇异波动的意念:
“混沌……世界树……天剑……还有……那令人厌恶的龙族守护意志……都聚在一起了……很好……钥匙……正在自己走向锁孔……待‘门’开之时……”
黑色眼珠虚影缓缓消散,重新融入那团扭曲的黑暗。深渊,重归死寂,仿佛刚才那场惊变从未发生。
千里之外,扶苏在颠簸中昏沉醒来,储物戒中,那枚得自暗域黑袍人的“北疆丙三”令牌,边缘处,一个极细微的符文,悄然闪烁了一下,随即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