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时间仿佛被拉长。洞外是北疆荒原永恒不变的呼啸风声,洞内却是一片紧绷的寂静,唯有林芷萱面前那尊半人高的“八宝蕴灵鼎”内,火焰跳跃与药液翻滚的细微声响,牵动着每个人的心弦。
鼎下燃烧的并非凡火,而是离炎以本命真火配合数种阳属性灵石布下的“九阳蕴丹阵”,火焰呈现出纯净的金红色,热度内敛而持久。鼎内,三株定空花已化为最精纯的银白、淡金、浅紫三色药液,与数十种珍贵辅药精华在林芷萱精妙绝伦的控火术与灵力引导下,缓缓交融、旋转,逐渐凝聚成丹形。一股奇异的、仿佛能抚平时空褶皱的药香弥漫开来,让众人紊乱的心神都不由自主地安定了几分。
柳如雪靠坐在最内侧的岩壁下,左肩处的玄冰依旧晶莹,但边缘已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灰气试图向外渗透。她脸色苍白,双目微阖,全力运转《冰魄玄心诀》稳住伤势,抵抗着“蚀魂幽煞”无时无刻的侵蚀与神魂冲击。冰心印记的主动引爆对她损伤极大,此刻的她,实力十不存一。
萧辰与离炎守在洞口附近,一边调息恢复与影杀使战斗留下的创伤,一边警惕地关注着外界动静。扶苏盘坐在丹鼎与洞口之间的位置,看似闭目调息,实则混沌元婴全力运转,神识如蛛网般覆盖山洞内外每一寸空间,眉心处的混沌剑印与秋水剑印微微发光,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他体内的伤势在混沌之力和世界树碎片滋养下缓慢恢复,但经脉的隐痛与元婴的些许黯淡提醒着他,接连的恶战与透支已接近极限。
时间一点点过去。鼎中药香越发浓郁,甚至引动了山洞内稀薄的灵气,形成肉眼可见的淡彩色氤氲。丹液已完全凝固成三颗龙眼大小、表面有流光溢彩、内部仿佛有微型星云旋转的浑圆丹丸,在鼎中滴溜溜滚动,只差最后一步“丹成凝纹”。
林芷萱额头上布满细密汗珠,脸色因灵力与心神的巨大消耗而显得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专注。她双手如穿花蝴蝶,打出最后一道复杂的收丹法诀,口中清叱:“天地为炉,造化为工,时空为引,定魂凝丹——成!”
“嗡!”
八宝蕴灵鼎剧烈一震,鼎盖自动飞起,三道璀璨的光束自鼎中冲天而起!一银白,一淡金,一浅紫,光束中隐约可见三枚丹药的轮廓,更有玄奥的时空符文在光束周围生灭幻化!丹药还未彻底飞出,一股比之前强烈百倍的奇异波动已席卷整个山洞,甚至穿透了众人布下的层层禁制,向洞外扩散开去!
“不好!丹成异象!”扶苏脸色一变。地阶上品、涉及时空法则的“时空定魂丹”出世,引动的天地灵气与规则共鸣远超预料,这般动静,在危机四伏的北疆荒原,无异于黑夜明灯!
几乎在异象出现的同一刹那,洞外远处,数道强横而阴冷的神识便如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扫了过来!其中一道,赫然带着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影杀使气息!
“被发现了!”萧辰低吼,长剑已然出鞘。
“丹药未稳,不能中断!”林芷萱咬牙,双手虚按,全力控制着即将彻底成型飞出的三枚丹药,这是救治星璇的唯一希望,绝不能功亏一篑!
扶苏眼中厉色一闪,身形已出现在洞口。“萧辰,离炎,守住洞口,争取时间!柳道友,护住丹鼎区域!”话音未落,他已一步踏出山洞!
洞外,天色近黄昏,荒原染血。三道身影正从三个方向急速掠来,皆是黑袍罩体,气息阴冷,正是暗域影杀使!为首者虽非之前那纯黑面具首领,却也是元婴后期修为,另外两人则是元婴中期。他们显然是被丹药异象吸引而来,脸上带着贪婪与杀意。
“果然躲在这里!交出丹药,饶你们……”为首影杀使话音未落,一道灰蒙蒙、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剑光已到眼前!
扶苏根本不给对方废话的机会,归墟剑起手便是最强杀招之一的“混沌归墟”!剑光凝练到极致,无声无息,却带着让空间微微塌陷的恐怖威能。
那影杀使大惊,没想到对方一言不发直接下死手,仓促间祭出一面漆黑骨盾挡在身前。
“嗤啦!”
骨盾如纸糊般被剑光切开,余势不减,掠过影杀使左肩,带起一蓬血雨!若非他反应快侧身避开了要害,这一剑便能将他重创!
“找死!”另外两名影杀使怒喝,一人甩出漫天淬毒飞针,一人身形隐入阴影,从侧后方袭向扶苏。
洞内,萧辰与离炎也冲了出来,分别迎上一人。离炎对上那使飞针的影杀使,火焰长剑化作火幕,将毒针尽数焚毁。萧辰则剑罡裂空,与那隐于阴影的影杀使战在一处,剑气与阴影能量不断碰撞。
扶苏独斗那受伤的元婴后期影杀使,招式狠辣,完全不顾自身伤势,将对方死死压制。他必须速战速决,洞内丹药即将彻底成型,绝不能受干扰,而且时间拖得越久,可能引来的敌人越多。
那影杀使越打越心惊,扶苏的剑意古怪至极,既有破灭一切的混沌之意,又有绵长清澈的守护剑意,更难缠的是,其灵力似乎能侵蚀同化他的影杀之力,让他束手束脚。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手中一柄漆黑短刃上,短刃顿时幽光大盛,幻化出九道虚实难辨的刃影,从不同角度绞杀向扶苏!
“影杀九绝!”
面对这诡异杀招,扶苏眼神一冷,竟不闪不避,混沌剑域骤然收缩至身前一尺,归墟剑上灰蓝二色光芒暴涨到极致。
“秋水无痕,混沌化生!”
一剑点出,并非攻向任何一道刃影,而是点在九道刃影力量交汇的核心虚空处!仿佛点中了蛇之七寸,九道刃影同时一滞,随即相互干扰、碰撞,威力大减。扶苏剑光再转,如长河倒卷,将残余刃影与那影杀使一同淹没!
“噗!”影杀使惨叫着倒飞出去,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气息瞬间萎靡。
就在这时,洞内异变再生!
三枚“时空定魂丹”终于彻底成型,化为三道流光欲要破空飞走!这是高阶丹药通灵,本能地想要逃离。林芷萱竭力操控,却因灵力消耗过大,脸色煞白,眼看就要控制不住。
一直闭目调息的柳如雪,猛地睁开冰眸。她看了一眼鼎中昏迷的星璇,又看了一眼洞口外激战的众人,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不顾左肩玄冰封印,强行提起所剩无几的本命寒魄灵力,双手捏出一个复杂的冰晶封印诀,对着那三枚欲飞的丹药遥遥一按!
“冰心锁灵!”
三道细若发丝的冰蓝锁链自她指尖射出,后发先至,精准地缠绕住三枚丹药!丹药剧烈挣扎,时空之力与冰魄之力碰撞,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柳如雪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黑血,强行催动本命寒魄加剧了“蚀魂幽煞”的反噬,但她眼神坚定,死死锁住丹药。
林芷萱趁机打出最后一道收丹诀,将三枚被暂时禁锢的丹药摄入早已准备好的寒玉瓶中,迅速封禁!
丹成!终于成了!
然而,柳如雪也因这强行施为,再也压制不住伤势,眼前一黑,软倒在地,左肩玄冰咔嚓一声,裂开数道细纹,一丝灰黑之气渗出。
“柳道友!”林芷萱惊呼,连忙上前扶住她,将仅存的保命灵丹喂入她口中。
洞外,扶苏见丹药已成,再无顾忌。他眼神一寒,归墟剑上陡然腾起一丝极其隐晦、却令灵魂颤栗的漆黑煞气——他竟在战斗中,暗自引动了储物戒中斩仙剑的一丝本源煞气,附着于归墟剑上!
虽然只有一丝,但斩仙剑乃斩杀过真仙的凶兵,其煞气对暗域这种阴邪功法有着天然的、位格上的压制!
“死!”
附着一丝斩仙煞气的归墟剑光,如黑色闪电般掠过那重伤的元婴后期影杀使。对方连惨叫都未及发出,护体灵光与身躯便如热刀切黄油般被斩开,神魂更是被那恐怖煞气直接湮灭!
另外两名影杀使见状,亡魂大冒,哪里还敢再战,虚晃一招逼退萧辰离炎,转身就逃。
扶苏没有追击,强压下动用斩仙剑煞气带来的反噬与元婴的剧烈动荡,迅速退回洞内。他看了一眼昏迷的柳如雪和气息微弱的星璇,对林芷萱急道:“快给星璇服药!”
林芷萱点头,小心翼翼地从寒玉瓶中取出一枚“时空定魂丹”。丹药入手温润,表面流光溢彩,内部星云缓缓旋转。她轻轻捏开星璇的嘴唇,将丹药送入其口中,并以灵力助其化开。
丹药入腹,星璇身体微微一颤。紧接着,一股柔和而浩瀚的银白色光芒自她体内散发出来,光芒中蕴含的时空法则之力,开始与她体内残留的紊乱时空之力共鸣、交融、抚平。她眉心处原本黯淡的星辰印记,开始一点一点重新亮起,且光泽更加内敛深邃,隐隐有细小的时空符文在印记周围流转。
众人紧张地注视着。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星璇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星眸初时还有些迷茫,但很快便恢复了清明,只是眼底深处,仿佛多了几分历经时空洗礼的沧桑与透彻。
“星璇!”林芷萱喜极而泣。
星璇看向围拢过来的众人,目光在扶苏身上停留了一瞬,看到他眼中的关切与疲惫,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无碍。她又看向昏迷的柳如雪,尤其是她左肩的玄冰与渗出的灰气,秀眉微蹙。
“我昏迷了多久?”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安抚人心的韵律。
“近十日了。”扶苏简要将她昏迷后发生的事,包括葬龙渊、冰心阁据点、乱空谷寻药、暗域截杀等快速说了一遍。
星璇静静听完,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与感激,尤其是听到柳如雪为救林芷萱而中毒重伤时。“柳道友的毒……”
“蚀魂幽煞,我已暂时冰封,但需尽快找到根治之法。”林芷萱忧虑道,“此毒煞诡异,我的医术和丹药难以根除。”
星璇沉吟片刻,道:“我服下‘时空定魂丹’后,不仅伤势痊愈,似乎对时空之力的感知与掌控也有了些新的领悟。或许……我可以尝试,以时空之力,将她伤口处的那片‘时空’暂时剥离或凝固,为寻找解药争取更多时间,甚至可能削弱毒煞活性。”
剥离或凝固局部时空?众人闻言皆是一惊,这手段闻所未闻。
“可有把握?”扶苏问。
“可以一试,但需要柳道友清醒配合,且不能有丝毫干扰。”星璇看向柳如雪。
林芷萱立刻给柳如雪喂下醒神丹药。片刻后,柳如雪悠悠转醒,虽依旧虚弱,但意识已清。得知星璇的方法后,她略一思索,便点头同意。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任何尝试都值得。
众人退开,在洞内布下更强的隔音与防护禁制。星璇盘坐在柳如雪对面,双手虚按在柳如雪左肩玄冰上方寸许。她闭目凝神,眉心星辰印记光芒流转,周身泛起淡淡的、仿佛不属于此间时空的银白光晕。
渐渐地,柳如雪左肩伤口处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仿佛隔着一层流动的水幕。那玄冰、灰黑毒煞、甚至部分的皮肉组织,都在这“水幕”中微微荡漾。星璇额头见汗,显然这精细操作对她负担极大。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星璇轻叱一声:“定!”
那片模糊的“水幕”骤然凝固,化作一层极薄的、近乎透明的银白色晶膜,覆盖在柳如雪左肩伤口处。晶膜之内,一切都静止了,连那试图渗透的灰黑毒煞也凝固不动。而柳如雪则感觉左肩的剧痛与侵蚀感大幅减轻,虽然依旧无法动用左臂灵力,但至少不再时时刻刻消耗她的心神抵抗毒煞。
“成功了!”林芷萱惊喜道,“这时空晶膜至少能维持月余不散!我们有更多时间寻找解药了!”
柳如雪感受着左肩的变化,看向星璇的目光多了几分复杂。“多谢。”
星璇微微摇头,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消耗不小。“是柳道友先救了我们。”
危机暂时缓解,众人终于得以喘息。但每个人都清楚,北疆的烽火正在燃烧,玄天仙宗危在旦夕,暗域如影随形,他们不能再耽搁了。
扶苏摊开柳如雪之前提供的地图,指向黑风山脉边缘一处标记。“从此地向北四日路程,可抵达玄天仙宗外围‘栖霞岭’。那里地形复杂,便于隐蔽,也是如今战局的一处缓冲地带。我们可以在那里观察情况,再决定如何进入宗门或与残存力量联系。”
“事不宜迟,星璇和柳道友需要时间恢复,我们即刻动身。”萧辰握紧剑柄,眼中战意燃烧,“宗门,我们回来了。”
众人收拾行装,将痕迹清除,再次踏入北疆荒原的夜色之中。只是这一次,他们的行踪似乎已难完全隐藏。远处山岗之上,一道纯黑面具的身影无声伫立,遥遥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手中一枚血色玉符被悄然捏碎。
“猎物已动,按计划,在‘栖霞岭’收网。北疆甲一大人有令,扶苏,必须生擒。”沙哑的低语随风而散。
夜风更疾,卷起荒原的沙尘,掩盖了足迹,却掩不住那越来越近的血色烽烟与无形杀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