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暗了，唐柔只好带着夏玦回李府。
傅年和李继早就回来了，正坐在餐桌旁等待。
膳食依旧很好，似乎李府平常也吃这些。
分明就是因为他们可能贪污了银粮才来调查的。
这一家子却一点都不掩饰平常吃穿的奢侈用度。
坦荡得让人产生不了怀疑。
吃饱后，傅年和夏玦回到了房间。
李继还是一点不担心他们会谋计什么似的，一个人都没有留在房间周围。
夏玦：“你那边看出什么来了吗？”
傅年：“按理来说，若是贪污银粮，断不会蠢到在普通账目上做手脚。”
夏玦：“所以你去查的什么？”
傅年：“土地册。”
很少有人会想到，查贪去查土地册。
但土地册确实也可以做手脚。
例如将壮丁的数量增加，或者将老弱妇孺的数量减少。
又例如，将贫瘠土地的数量增加到肥沃土壤上。
如此让劳动力增加，收成增加也显得不那么突兀。
然后便把所贪银粮加到增加的收成之中。
傅年：“可惜，从李继上任前几年的土地册看来。”
傅年：“这些都是正常的。”
夏玦：“税收也没有异常？”
傅年：“有，但都是正常的异常。”
夏玦：“哪有什么正常的异常？”
傅年：“不论是多清正的监丞，都会给当地的一些土地主多少降一些税收。”
傅年：“一方面是，他们所交税额本就大，降低些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傅年：“另一方面，土地主的税收降低些，他手下的奴仆也会相对好过一些。”
夏玦也是第一次听说。
在他所读的圣贤书当中，为官应刚正不阿。
傅年看出来他在想什么：“为官，除却刚正不阿，最重要的是体会民意。”
傅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同样，情有时候比理更重要。”
夏玦点点头。
他感觉跟着傅年出了这两次远门，就学会了不少。
小殿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傅年：“你好厉害啊。”
傅年欣然接受他的赞美：“圣人之所以比典籍更有学问，就是因为他们不是死读书。”
傅年：“也因为，他们有一颗会跳动的心，而不是死气沉沉的文字。”
夏玦：“那现在土地册没有问题，你打算从哪里查？”
傅年：“一路走来，倒是看见了不少正在修缮的地方。”
傅年：“我打算明天去看看靖城的工程建设。”
傅年：“但得麻烦你一件事。”
夏玦：“我们之间还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吗？”
傅年：“麻烦你去和工部对下账。”
夏玦：“这没什么难的，工部侍郎是姐夫的门生。”
傅年没再回话，只是盯着夏玦看。
夏玦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傅年：“我听傅九说，今天买了不少衣服？”
夏玦想起那一摞摞的衣服，身上就开始泛着酸痛。
他对着傅年，难免想示弱撒娇。
毕竟是可以放心依靠的人。
小殿下黏黏糊糊地说着：“你都不知道，今天可累了。”
夏玦：“李夫人和那绣衣楼的老板娘认识，两人拉着我试了一下午的衣服。”
傅年帮他轻轻揉捏胳膊：“没办法，我们家小殿下就是好看。”
傅年：“穿什么都好看。”
夏玦顺便就把自己听到唐柔所说的告诉了傅年。
夏玦：“我猜他们应该没有表面上感情那么好。”
傅年点点头：“李继多少还是有些心气。”
傅年：“高娶本就伤他自尊。”
傅年：“如今被唐家、李家一起逼迫，就算当初是有些感情的，这么多年过去，也淡了。”
傅年看着认真思考的夏玦，又起了逗弄人的心思。
傅年：“那你许的什么愿望？”
夏玦摇头，坚决不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傅年：“其实与其你去向神明许愿，不如向我许愿。”
傅年：“什么愿望，我都能帮你实现。”
夏玦被他哄着躺在榻上。
背后又是那样熟悉的轻拍。
暖和的被褥，令人舒适的熏香。
让夏玦 本就迷迷糊糊，被傅年轻声哄着，把自己的愿望支支吾吾的说了出来。
夏玦：“我有些贪心。”
夏玦：“我想和你生生世世。”
夏玦：“但我现在更想......家国安......”
傅年看着闭眼睡着的夏玦，不由轻笑。
他亲吻少年人粉色的唇，鼻尖贴着鼻尖轻蹭：“我说到做到。”
第二日，傅年去看了靖城的工程建设。
工部侍郎的书信还在路上。
最快也得等三日，没了对照傅年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便先放到一旁。
如今什么都不查也不合适，于是又开始看起了靖城的进出账目。
就如傅年所料，靖城的账目干净极了。
既没有来历不明的进账，也没有去向不明的出账。
看到那份赈灾银粮的转接时，傅年才知道，实际到了宁城的，居然一成都不到。
若是这些钱财，哪怕多四成，也能救助宁城的百姓了。
傅年看得额头都有些疼了。
夏玦今天跟着他一起来的。
看着他这副样子，有些心疼，帮他轻轻揉着。
夏玦：“我想到他们贪，却没想到能这么贪。”
夏玦：“一点活路都不给宁城的百姓留。”
傅年：“没事的，我们既然查了，那就查清楚。”
傅年：“这些都看不出什么。”
傅年：“只能等工部的消息了。”
夏玦点点头。
傅年：“不过这几日也不能闲着。”
傅年：“看看能不能从靖城的官员，或者李府的人口中套出点什么。”
夏玦：“唐柔那边还是我去吧，自从第一次对我说了那些，感觉她会更轻易地对我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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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李府。
李继和一个黑衣人一起站在庭院中。
没有点任何烛火，只留月光照着。
看不清兜帽黑衣人的脸。
只听见李继带着怒气地低声说着：“我早就说行不通，如今查到我这来了。”
黑衣却很平静：“你放心，该找的替死鬼早就找好了。”
黑衣人：“你若是还想让你母亲此后安宁，就帮我们做事。”
李继只能答应。
没想到回头的时候，看见了唐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