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一麻的瞬间,陈小满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半边身子直往下坠。可他没松手,反而把牙咬得更紧,舌尖破开的那点血腥味在嘴里漫开,疼得他眼前发亮。
那竖瞳还在盯着他。
不是死物该有的眼神,是活的,带着恶意的清醒。
他知道不能再硬压了。掌堂灵力已经绷到极限,五仙的残息也快撑不住,白小染那根银线断了又续,像风里摇的灯芯,黄大贵的声音早就没了回音,只剩一丝若有若无的震颤从地底传来,像是老树根在土里咳了一声。
他改了劲。
不再往外顶,而是顺着黑洞收缩的势,往里收。就像拉弓不能一直绷着,得懂松一口气再发力。掌堂灵力跟着这股惯性往中心塌陷,五道灵光缠着它一圈圈收紧,像打结一样把那团幽暗越勒越小。
黑洞抖得厉害。
可也在缩。
拳头大,核桃大,最后缩成一颗黑豆似的点,浮在空中,静静旋转。
陈小满喘了口气,左臂整条都麻了,手指僵直,指甲缝里渗出的血混着汗往下滴。他没空擦,右手猛地探进怀里,摸出个巴掌大的青铜方匣。
盒子冰凉,表面刻着九圈纹路,每圈都嵌着星点般的凸起,像是被谁用指甲一个个抠出来的。这是奶奶留下的东西,她走前塞进他枕头底下,只说一句:“等它要吃人的时候,就用这个。”
现在,它要吃了。
他划开右掌,血顺着指缝流下,抹在盒盖上。青光一闪,九圈符文依次亮起,顺序错不得半步,他闭着眼都能背下来——第一圈属阴,第二圈连地脉,第三圈勾北斗……最后一圈亮时,盒盖无声弹开一道缝,里面空荡荡的,却传出一股吸力。
来了。
他左手缓缓后撤,掌堂灵力像丝线一样裹住那颗“黑豆”,轻轻往光阵里送。
不能快,不能抖。
一寸一寸,黑洞滑入盒中。
就在即将落定的刹那,那竖瞳猛然睁大,绿光暴涨,一声无声的嘶吼撞进他脑子里,像是有根针从耳朵扎进去,直捅天灵盖。
镇渊盒的符文开始闪。
一道,两道,接连熄灭。
“不行!”陈小满双膝砸地,右手死死按住盒盖,全身力气往掌心灌。他能感觉到体内的东西在漏,命格里的阴煞之气、掌堂灵力、连同五仙残存在经脉里的痕迹,全被这盒子吸着往里填。
他没停。
反而低声道:“这不是终结,是守住。”
话音落,最后一道金纹“咔”地封死,盒身合拢,表面九圈符文逐一暗下,最终归于沉寂。
黑洞没了。
院子里静得吓人。
碎石落地的声音都没有,刚才还扭曲的空气恢复平静,连风都重新吹了起来,带着点焦糊味。
陈小满瘫坐在地,背靠封印石,手里紧紧抱着镇渊盒,像是怕它突然炸开。他左臂完全动不了,右手掌心裂开一道口子,血顺着盒角往下淌,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他抬头,看向院子角落的阴影。
那里站着个人。
不是邪修使者,是个瘦高男人,穿着黑色长衫,袖口绣着暗红蛇纹。他一直没动,也没出手,像是专门来看结果的。
陈小满嗓子哑得厉害,开口时像砂纸磨铁:“看够了?”
那人没答,只是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信,漆黑的纸面烫着一个“柳”字。他迟疑两秒,抬手一抛。
信飘落在地,离陈小满脚边不到半尺。
下一秒,人影已退至院墙边缘,转身跃上瓦片,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里。
陈小满没追。
他动不了,也不想动。只是盯着那封信,直到一阵风吹过来,掀开一角,露出里面几行小字:
“你封得住一次,封不住命。”
他扯了下嘴角,没笑出来。
怀里镇渊盒忽然震了一下。
很轻,像是里面有东西轻轻撞了下内壁。
他低头,手指无意识摩挲盒面,忽然发现第九圈符文的位置,有一粒极小的凸点,和其他的不一样——它温的,像藏着一点没散尽的火。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左臂猛地一抽。
皮肤底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
从指尖开始,一路往上,所过之处,麻木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暖意。他卷起袖子,发现焦黑的皮肤正在褪色,露出底下新生的肉,粉嫩得像婴儿。
这不对劲。
他猛地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封印石。
石头上的裂痕,似乎比刚才深了些。
一道新纹,正从底部缓缓向上延伸,发出细微的“咔”声。
他刚想动,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极轻,像有人贴着他耳根说话:
“盒子开了三次,最后一次是你自己打开的。”
他浑身一僵。
这声音他没听过。
可偏偏觉得熟。
像是小时候半夜醒来,听见奶奶在院子里和谁低语,他趴在窗边听不清,只记得那语气,不急,不怒,却让人睡不着觉。
他张嘴想问,喉咙刚动,怀里的镇渊盒又震了一次。
这次更久。
三下,像是敲门。
他低头,看见盒角渗出一滴水珠。
不是冷的。
是热的,落在他手背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远处,一只野猫跳过墙头,尾巴扫落一片瓦。
瓦片砸在地上,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