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贴在巨石上的瞬间,那股暖流还没散尽,陈小满就感觉手腕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地底拽了一下。
他猛地抽手,铜铃已经滑到指尖,顺势甩出,不偏不倚落在巨石中央的符文交汇点上。铃舌轻晃,发出半声闷响,像是一块石头扔进了深井,连回音都还没来得及翻上来,废墟深处就响起了脚步声。
不是碎石被踩动的那种窸窣,而是稳、慢、重,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距离。
陈小满没回头,只是把白小染往身后一拉,背脊贴着巨石,右手在嘴边一划,舌尖血雾喷出,洒在地面的裂痕里。那血没渗下去,反而浮在空中,凝成一道淡红的弧线,像一道看不见的门被勉强撑开了一条缝。
他知道这是什么——掌堂灵力最后的威压,拼着经脉撕裂也要抢地盘。
三步外,黄大贵哼了一声,撑着胳膊坐起来,灰头土脸地咧嘴:“哟,这味儿可够冲的,你这是把命格都点着了?”
没人接话。
因为那人已经走出来了。
黑袍破烂,半边袖子烧没了,露出的手臂上缠着暗红的锁链,链子另一头没连着东西,却凭空漂浮着,像在牵着什么看不见的猎物。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睛亮得吓人,像是夜里蹲在坟头的老猫。
“东西我拿走了。”他说,声音干得像砂纸搓过骨头,“你们留在这儿,等死就行。”
陈小满没动,只把左手按在巨石边缘,指节发白。
黄大贵却笑了:“哎哟,这话我听着耳熟,上个月我家耗子偷你鸡,你也这么说,结果呢?鸡没少,你家灶台倒让耗子掏了个窝。”
灰仙从墙角站起,一言不发,指尖在地面划了三道,土屑自动聚拢,形成一个三角阵眼。
邪修头目眼皮都没眨,抬手一抛,一张血符飞出,在空中炸成五道红线,直奔五人命门。
黄大贵反应最快,鼠尾一扫,地面裂开一道细缝,残余的灵丝被他勾出,织成网状,血线撞上后猛地偏转,擦着陈小满耳朵飞过,钉进身后的石壁,石面瞬间发黑,像是被火烧过。
灰仙趁机跃起,尾尖划破指尖,血滴落地,腾起一阵白烟,迅速蔓延成一道屏障。五道血线的源头被烟雾一冲,猛地抽搐,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断魂障?”邪修头目冷笑,“老东西,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话音未落,他掌心一翻,一块残破玉牌浮现,血光暴涨,地底残存的血池猛然翻涌,腥臭的液体从裂缝中喷出,凝成一张半透明的网,朝巨石罩下。
陈小满刚想动,忽然感觉身后一热。
白小染睁开了眼。
不是缓缓醒来,是猛地睁大,瞳孔缩成一线,下一秒,她整个身子开始膨胀,毛发炸起,银白的长尾一扫,血网被撕成碎片。
九尾狐真身现世。
她一爪拍地,狐火腾空而起,火舌卷向邪修头目,逼得他后退半步。
“小染!”陈小满喊了一声。
她没回头,只是抬手一挥,四条尾巴横扫,将黄大贵和灰仙护在身后,另外五条尾如刀锋般指向敌人。
“你早该出来了。”她开口,声音清冷,带着一丝沙哑。
邪修头目却笑了:“等的就是你。”
他低喝一声:“血缚·归心!”
空中血网瞬间重组,不再是软网,而是数十根细如发丝的锁链,从四面八方刺出,精准扎进白小染的肩、腰、尾根。她闷哼一声,身形一滞,下一秒,整个人被钉在半空,动弹不得。
“这招,专治不听话的狐狸。”他一步步逼近巨石,“你们护不住它,她也救不了你。”
陈小满盯着那张玉牌,忽然明白了什么:“你不是要复活柳七爷。”
“我当然要。”邪修头目冷笑,“但得先拿到这东西的控制权。不然,复活的不是他,是封印他自己。”
他伸手,按向巨石符文。
就在指尖触碰的刹那,陈小满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掌心,狠狠拍向地面。
“阴煞孤星,借阴气!”
地底顿时传来一阵嗡鸣,黑气从裂缝中翻涌而出,顺着邪修头目的手臂缠绕而上。他脸色一变,想抽手,却发现手掌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了。
“你?”他怒视陈小满,“你竟敢引地脉反噬?”
“我不敢?”陈小满咳出一口血,却还在笑,“我连奶奶的玉佩都敢摔,你还指望我怕你这点血链子?”
黄大贵趁机爬到巨石另一侧,颤巍巍掏出一把黄土:“老灰,接招!”
灰仙点头,尾尖一挑,黄土在空中散开,与之前布下的阵眼相连,地面震动,三道裂痕呈品字形蔓延,直逼邪修脚下。
“五仙残阵,起!”
邪修头目终于被迫后退,手掌脱离巨石时,掌心已焦黑一片,血咒术的痕迹出现裂痕。
巨石符文猛然爆发出金光,震得整个地底嗡嗡作响,那铜铃被震得跳起半寸,又落下,铃声未绝。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他站在三丈外,喘着气,却还在笑,“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一块石头,五个残仙,一个半死的掌堂,就想拦我?”
陈小满单膝跪地,右手撑着地面,掌心全是血,却仍没松开。
白小染悬在半空,呼吸微弱,银毛被血染成暗红,却仍死死盯着他。
黄大贵靠在石边,手里攥着半截鼠须,低声嘟囔:“小满,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撑一会儿。”
灰仙站在阵眼中央,尾尖滴血,却没退。
邪修头目抬起完好的那只手,从怀中摸出一块黑石,表面刻着半个符文。
“这才是钥匙。”他说,“你们守的,只是锁。”
他把黑石按向胸口,瞬间,全身血管凸起,皮肤泛出暗红。
金光与血光在巨石上方对冲,空气扭曲,地面裂得更深。
陈小满抬头,看着那块黑石,忽然想起什么。
“你……不是柳家人。”
邪修头目笑了:“我是他侄子,可他从没认过我。现在,我要拿走他不敢碰的东西。”
陈小满没再说话,只是把左手慢慢抬起来,按在铜铃上。
铃声忽然变了调。
不是清脆,也不是沉闷,而是一种低沉的、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回应。
巨石震了一下。
邪修头目脸色骤变。
陈小满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拿的不是钥匙。”
“是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