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贴着焦土刮过,卷起一缕灰烬,打在陈小满的手背上,有点烫。
他没甩手,也没动。右手还握着桃木剑的柄,指节发白。左手护在怀里,小狐贴着胸口,呼吸轻得像纸片飘。
远处巷口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铁门被踹倒。紧接着是女人的哭喊,夹着男人低吼:“别动!再动就割了他舌头!”
陈小满眼皮一跳。
他没立刻起身,而是低头,用指尖蘸了点唇边的血,在地上划了半道歪斜的符。血线刚成,地面微微震了一下,符纹一闪,没反应。
他皱眉,又划了一道,这次是逆向的“止踪诀”。符成瞬间,东南角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像是树枝断裂。
他盯着那个方向,慢慢把小狐往怀里按了按,右手抽出桃木剑,剑柄上的红布条扫过掌心,有点糙。
他起身,动作不快,沿着墙根走。每一步都踩在碎砖缝里,避开松动的地砖。巷子口倒着一辆三轮车,车筐里还放着半块豆腐——是老裁缝早上买的。
地上有拖拽的痕迹,五道,深浅不一。他蹲下,手指蹭了蹭地面,泥里混着点血丝,还没干。
巷口电话亭的玻璃碎了一地,门半开着。他走近,从门缝里抽出一张纸片,边缘被火烧过,只剩一半地图。上面画着一栋楼,楼顶有个塌了的通风口,旁边标着“b3”。
他认得这地方。城西老科研所,九十年代就荒了,后来传过活人祭祀的传闻,没人敢去。
他把纸片塞进兜里,正要走,眼角扫到路边三只死猫。
不对,不止猫。
一只黑狗仰躺在排水沟边,眼眶空着。旁边还有只乌鸦,翅膀折成奇怪的角度,头歪向背后。三具尸体摆成三角,正对着巷口。
他蹲下,用剑尖挑了挑狗的前爪。爪缝里塞着一小块金属片,沾着灰。他抠出来,是一枚徽章,半边蛇纹,蛇头咬着自己的尾巴。
他盯着那纹路,喉咙动了一下。
这是老协会的标记,但蛇形更细,弧度更狠——不是原版,是柳七那一脉的私刻。
他把徽章收进内袋,剑尖在地上划了三道短痕,把尸体挪开,没再看。
继续往前,脚印在垃圾场边缘断了。地上扔着一只布鞋,鞋底沾着泥,鞋帮破了个洞——老裁缝左脚那只。
他捡起来,捏了捏鞋尖。有点湿,是汗,不是血。
说明人还活着,至少一个小时前还在走动。
他站在垃圾场铁丝网外,风吹得铁皮哗啦响。远处是黑压压的厂房,几扇窗户亮着红灯,像是呼吸的节奏。
他没进去。
他知道这种局。进去了,人不一定救得出,自己先被缠住。对方要的是“掌堂灵力”,要的是他主动送上门。
他盘膝坐下,背靠铁柱,把小狐从怀里挪出来一点,用外衣盖住头。然后从贴身口袋摸出一支灰不溜秋的香,三寸长,顶端有点发黑。
“黄大贵留的……说是能通鼠道。”他低声说,像是在解释给谁听。
他没点香,先用指甲在香身上划了三道痕,每道都带出点灰粉。这是黄大贵教的暗记——代表“急讯”“非请”“代传”。
然后他掏出打火机,咔地一下,火苗跳出来。
香头一点一点变红,烟往上飘,一开始是直的,后来歪了,往东南方向飘。
他盯着烟,等。
等了大概十分钟,烟突然断了一截,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接着,一缕极细的青烟扭成个“Z”字,往下坠。
他眼神一紧。
这是回应。野外黄仙族类收到了信号,正在接引。
他没动,继续盯着。
又过一会儿,烟尾轻轻晃了三下,停住。
三下,代表“有踪”“不远”“夜动”。
他把香插进地缝里,等它烧完。
风忽然小了。烟一缕一缕往上走,最后那点火星子闪了两下,灭了。
他伸手,把香灰拢进一个小布袋,收好。
然后他把小狐重新抱进怀里,右手把桃木剑别回腰后。剑柄上的红布条被风吹得贴在背上,有点痒。
他转身,往回走。
走了几步,又停住。
回头看了眼垃圾场。那几扇亮红灯的窗户,刚才好像……动了一下?
他眯眼。
没有。还是原来的位置。
他抬脚要走,忽然觉得后颈一凉。
不是风。
像是有人在背后,轻轻吹了口气。
他猛地转身,剑已抽出一半。
空的。只有铁皮在响。
他站着没动,等了十秒,才慢慢把剑推回去。
手刚松开,眼角余光瞥见地上那双布鞋——刚才他放在脚边的——现在,鞋尖朝内,对得整整齐齐。
他没弯腰去碰。
只是盯着。
然后,他抬起左脚,踩在鞋面上,用力一碾。
布鞋塌了下去,泥沾上鞋底。
他收回脚,转身就走,步伐比之前快。
风又起来了,吹得他后背发紧。
他没回头。
但左手一直护在小狐身上,指缝间,能看见她鼻尖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走出二十米,忽然停下。
从怀里摸出那张地图残片,翻过来。背面原本是空白的,现在,多了几道极细的划痕,像是指甲抠出来的。
他凑近看。
是三个字:**别信香**。
他盯着那字,呼吸慢了一拍。
刚才那香……是黄大贵留的没错。可这字,不是黄大贵的笔迹。
他猛地回头,望向香灰埋进地缝的地方。
那点灰,不知什么时候,少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