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雕的碎片躺在地上,边缘那一下轻跳像是错觉,又像某种警告。陈小满盯着它,手指蜷了蜷,掌心的血还在渗,顺着虎口滑到教主令上,被“掌堂”二字吸进去一点,令牌微微发烫。
他没动太久,只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血流得不算多,但身体已经发沉,后背那道旧伤像是被人拿钝刀来回割着,每呼吸一次都扯出一阵闷痛。
他弯腰,用教主令的刃尖轻轻挑起一块石雕残片。冰凉的石头刚离地,指尖就传来一阵麻,不是电击那种,更像是有东西在石头里轻轻咬了一口。
他皱眉,灵力裹上去,把整块碎片包住。封印不能拖,刚才那一跳不是结束,是开始。
他转身,把白小染背上。少女很轻,像是空壳子,体温低得不正常。黄大贵被他夹在臂弯里,尾巴软塌塌地垂着,白斑暗得几乎看不出痕迹。
一步迈出,腿就是一软。
膝盖撞在碎石堆上,发出闷响。他咬牙撑起来,嘴里的血腥味更重了。舌尖早破了,血混着唾液往下咽,提神用的。
阴阳巷废墟安静得反常。风停了,连钢筋晃动的声音都没有。只有他一步一步踩在瓦砾上的脚步声,断断续续,像是随时会断掉。
五行灵地在巷子深处,原本是个小广场,现在只剩一圈残缺的符纹刻在地面,金光微弱,像快烧尽的灯丝。
他走到阵心,把白小染和黄大贵小心放下,靠在一块还算完整的石板边。两人毫无反应,一个闭着眼,一个连尾巴都不抽了。
他盘膝坐下,把教主令横放在腿上。令牌背面那行字还在:“它没死,只是换了壳。”字迹红得像是刚划上去的。
他没看那行字,而是低头,用拇指抹过自己掌心的伤口,把血涂在令牌正面。血顺着纹路往下淌,滴在阵眼中央。
地面震了一下。
不是大地震动,是符纹自己颤了颤,像被唤醒的神经。一道金线从阵心裂开,缓缓延伸出去,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蛛网般铺开。
他抓起石雕碎片,一块一块嵌进阵眼的凹槽里。每放一块,金线就亮一分。等到最后一块嵌入,整个灵地突然泛起一层涟漪般的光,像是水面被风吹过。
石雕彻底不动了。
表面的裂痕被金纹覆盖,像被缝了起来。内部若有若无的震颤消失,连那股隐约的压迫感也散了。
封印完成。
他松了口气,肩膀一垮,差点栽倒。强撑着坐直,回头去看白小染和黄大贵。
白小染的脸色还是白得吓人,狐毛贴在皮肤上,没了光泽。他伸手探她鼻息,几乎感觉不到。
他试着往她体内输了一缕灵力。
刚送进去,胸口就是一闷,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张嘴,一口血喷出来,溅在身前的地面上。
不行。再试,会把她本源都毁了。
他收回手,抬手轻轻合上她的眼皮。
“你们睡吧。”他声音哑得不像话,“接下来我来守。”
说完,他把两人往阵法中心挪了挪。那里还有些余温,金光虽弱,但能防点外邪。
他自己则坐在阵边,教主令插回腰间,手搭在上面,随时能拔。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天光越来越亮,废墟上浮起一层薄尘,在阳光里飘着。远处传来动静——是人声。
先是窸窣的脚步,接着是说话声,带着颤抖和不敢置信。
阴阳巷的居民从地下避难所出来了。
他们站在废墟边缘,看着这片被夷为平地的巷子,看着中央那圈还在泛着微光的灵地,看着阵中两个昏迷的人,还有一个坐着的少年。
有人跪下了。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不多时,十几个人全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
“出马仙显灵了……”
“是他们救了我们!”
“快拜!别冲撞了仙家!”
有人想上前,刚走两步,又停下。陈小满坐着没动,背影佝偻,衣服破得挂在身上,脸上全是灰和血,眼神空得吓人。
没人敢靠近。
一个老太太颤巍巍地举起双手,对着天空喊:“谢仙家救命!谢掌堂弟子护巷!”
其他人跟着喊,声音杂乱却真诚。
陈小满没回头。
他只是把手伸到背后,摸了摸白小染的肩膀,确认她还在。又侧头看了眼黄大贵,尾巴还是不动。
他慢慢站起来,动作僵硬,像是骨头一根根锈住了。弯腰,先把白小染背上,再把黄大贵抱起来,搭在肩上。
他往前走。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全都低着头,没人敢直视他。
阳光照在他身上,一半亮,一半藏在影子里。灰尘在光柱里飞舞,像无数细小的虫。
他走过第一个跪着的人,那人浑身一抖,把头压得更低。
他没说话,也没停。
走到巷口,地面有一块碎石,边缘锋利,沾着干掉的血。他踢了一脚,石头滚进裂缝,不见了。
前方是街道,远处有车声,有鸟叫,有风吹过广告牌的哗啦声。
生活好像要回来了。
他调整了一下肩上的重量,白小染的胳膊滑下来一点,他抬手托了回去。
就在这时,教主令突然在腰间震了一下。
不是嗡鸣,是跳。
一下,两下,像是在数心跳。
他停下,右手按在令牌上。
指腹擦过“掌堂”二字,那两个字有点烫,像是刚被火烤过。
他低头,看见自己手腕内侧的伤口又在渗血。血珠一颗颗冒出来,不疼,也不痒。
血顺着小臂往下流,滴在教主令上。
令牌吸收血液,表面闪过一丝极淡的金光,转瞬即逝。
他站着没动。
三秒后,他抬脚,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