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满将阴阳玉贴在掌堂令上，指尖刚触到令牌表面，那块温热的玉石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他手一抖，玉没掉，反而更紧地吸住了令牌，裂痕里浮现出的“救我”二字开始发烫，字迹边缘渗出细小的血珠，在玉面上缓缓滑落。
白小染盯着碑身，瞳孔缩成一条线：“它在动。”
没人问什么在动。所有人都看见了——血咒碑上的“柳”字，笔画末端正微微翘起，像蛇信子一样轻轻抖动。红光顺着纹路游走，一圈圈扩散，结界穹顶随之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
黄大贵啐了口唾沫：“这玩意儿还带呼吸？”
“不是呼吸。”白小染抬起手，指尖燃起一缕微弱的狐火，“是吞吐。它把魂牌里的残魂抽干了，现在在调气息。”她眯眼盯着那字，忽然皱眉，“等等……‘柳’字最后一捺，灵气流转比别的地方慢半拍。”
风仙靠在断石边，喘着气说：“你是说，这里有破绽？”
“不是破绽。”她摇头，“是开关。”
陈小满立刻掏出龟甲。裂痕依旧稳稳指向碑底，但靠近“柳”字时，裂口突然轻微震颤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弹开。他心头一跳，低声念出破咒诀的第一句。
口诀出口的瞬间，龟甲表面泛起一层暗青色光晕，裂痕方向偏转半寸，直指“柳”字末笔。
“果然是枢纽。”他抬头看向白小染，“能引火进去吗？”
白小染咬牙，从袖中抽出最后三根银白狐毛。她手指一捻，毛尖冒烟，却没断。“行，但只能一次。烧完了我得睡三天。”
“够了。”陈小满撕开手腕，血滴在掌堂令上。令牌吸收血液后嗡鸣一声，三块玉同时亮起微光。他闭眼默念口诀，右手凌空划动，一道逆向符印缓缓成形，边缘带着金红交错的纹路。
“来！”他低喝。
白小染甩出狐毛，三根丝线精准缠上符印四角，另一端直射碑面，轻轻搭在“柳”字末笔的起笔处。她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点火！”
符印骤然下沉，撞上碑文。
“轰”地一声轻响，没有火焰炸开，只有墨黑色的痕迹从“柳”字笔画内部开始燃烧，像是纸张被点燃，但烧得极慢，每一寸推进都伴随着刺耳的“滋啦”声，仿佛有东西在惨叫。
血咒碑剧烈晃动，结界穹顶出现一道细长裂痕，像玻璃被敲出第一道纹。
“有效！”草仙低呼。
话音未落，碑面红光暴涨，那团燃烧的墨迹猛然回缩，化作一只枯瘦的手影，直扑白小染面门。
她侧头闪避，手影擦过肩头，布料瞬间焦黑剥落，皮肉翻卷出血。她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两步，嘴角溢出血丝。
“防反噬？”陈小满眼神一冷，“那就别碰人。”
他一把抓过灰仙递来的铁铲，将符印残余的光纹刻进铲背，再用血抹匀，高举过头顶，对准“柳”字中心狠狠砸下。
铲刃撞上碑面，火星四溅。
“砰！”
整座岛仿佛震了一下。燃烧的痕迹扩散开来，沿着“柳”字笔画迅速蔓延，红光开始紊乱，结界裂痕增多，像蛛网般向四周延伸。
就在这时，燃烧的墨迹中央浮现出一张脸。
枯眼凹陷，颧骨高耸，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牙齿。那张脸没有实体，由流动的血雾凝成，目光落在陈小满身上，喉咙里滚出一阵低笑。
“小辈。”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带着湿泥和腐叶的气息，“你奶奶临死前也是这么看我的。”
陈小满手一紧，掌堂令嗡嗡震动。
“你说什么？”他声音压得很低。
“她说你会来。”柳七爷的虚影缓缓睁开眼，“她说你命格带煞，活不过二十。我等这一天，等了一百年。”
白小染抬手就要再放狐火，却被陈小满拦住。
“别浪费。”他盯着那张脸，慢慢抬起左手，按在胸口。不死之血在血管里奔涌，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金纹，像是有火焰在体内燃烧。
“你吸了我全家的魂。”他说，“现在，我还你一箭。”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掌心，双手合拢搓动，金红光芒在指缝间凝聚，渐渐形成一支短箭，箭身流转着细密符文。
黄大贵见状怒吼一声：“我给你争取时间！”话音未落，身形暴涨，化作一头巨鼠，獠牙外露，尾巴炸毛，猛地撞向碑文“柳”字上方。
结界震荡，力场反弹。
他像被无形巨锤砸中，整个身体倒飞出去，撞进骨堆深处，激起一片碎渣。灰仙立刻窜过去扒拉骨头，嘴里骂骂咧咧：“老黄！醒醒！别装死！”
陈小满没回头。他举起光箭，对准柳七爷虚影的心口。
箭离手。
金红交织的光芒撕裂空气，直贯而出。虚影抬起手想挡，可那箭太快，噗地一声穿透胸膛，爆开一团血雾。
“啊——！”
凄厉的嘶吼响彻全岛。结界穹顶咔嚓一声，裂开巨大缝隙，阳光斜劈而下，照在血咒碑上，竟让碑面冒出缕缕黑烟。
白小染扶着膝盖站起来，喘着气说：“碎了？”
“没。”陈小满盯着碑身，“只是被打散了形。”
果然，几秒后，那团黑烟重新聚拢，柳七爷的脸再次浮现，虽然模糊了许多，但嘴角依旧挂着笑。
“有意思。”他说，“你能伤我真身一丝魂魄，足以自傲。”
陈小满没答。他低头看掌堂令，三块玉重新亮起微光，龟甲裂痕稳定指向碑底。龙珠的跳动声更清晰了，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心跳。
白小染单膝跪地，手臂还在抖，却仍抬手指向裂缝：“还没完……它在重组。”
风仙勉强站起，旋风绕臂旋转，试图恢复灵力。草仙悄悄将藤蔓探向碑基，刚触到边缘，藤条立刻发黑蜷缩。
“结界还在。”她说。
“但弱了。”陈小满握紧掌堂令，一步步往前走，“刚才那一箭，让它疼了。”
他走到碑前，伸手摸向“柳”字燃烧后的痕迹。指尖触到的地方，石面发烫，残留着一股腥甜味，像是陈年旧血被晒干后的气味。
突然，他感觉到掌心一热。
阴阳玉又在震动。
他掏出来一看，玉中“救我”二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歪斜的“下”字，像是有人用指甲硬生生刻进去的。
他猛地抬头，看向碑底缝隙。
那里，黑雾翻涌，隐约能看到一层暗红色的光，随着心跳频率明灭。
“她在下面。”他说。
白小染撑着地面站起来：“你要挖？”
“要。”他点头，“但现在不能硬来。”
黄大贵这时悠悠转醒，躺在骨堆里摆手：“你们聊，我再躺会儿……哎哟我这腰，怕是断了三根。”
灰仙蹲在他旁边，爪子扒开他衣服看了一眼，嘀咕：“没断，就是挫伤。下次撞之前喊一声，我好躲远点。”
陈小满没笑。他盯着碑底，慢慢蹲下，将耳朵贴在石面上。
地底传来微弱的搏动。
一下，两下。
像钟摆，又像倒计时。
他站起身，对白小染说：“准备第二次点火。这次，我要它彻底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