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满把白小染轻轻放在密室的软榻上,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黄大贵跟在后面,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符纸,指节泛白。
“她这状态……能醒吗?”老头低声问,声音里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抖。
陈小满没答,只是用指尖蘸了点自己的血,抹在白小染唇上。那点血刚沾上去,就渗进了她苍白的皮肤里,像被吸进去似的。他把手收回袖口,掌心还残留着一点温热——不是体温,是玉玺刚才传来的波动,微弱但稳定。
“你别指望我懂这些温情戏码。”黄大贵嘟囔着,在门口盘腿坐下,“我就守三夜,多了不干。你要真想报答我,回头请我吃顿烧鸡。”
没人接话。密室里只有香炉里一缕青烟缓缓上升,在昏黄烛光下扭成个奇怪的弧度。
第三天傍晚,白小染睫毛动了一下。
紧接着,她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哼,像是从很深的地方爬上来。她睁眼的时候,瞳孔还是竖着的,过了几秒才慢慢变圆。
“我还活着?”她嗓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陈小满蹲在榻边,点头:“你要是死了,我得赔烧鸡。”
黄大贵翻了个白眼:“这时候你还贫?”
“她刚醒,得缓。”陈小满看着白小染的脸色,“你渡的是什么?不是普通的狐火吧。”
白小染抬手摸了摸嘴,指尖沾了点血,看了眼,笑了下:“你们人类总以为狐仙靠尾巴打架。其实九条尾巴,每一条都是‘锁’。锁住的,是我祖宗留下的东西。”
“什么东西?”黄大贵凑近。
“火。”她说,“纯阳之火。远古天狐死前把最后一点本源封进血脉,代代传下来,谁都不能碰。一碰,就是折寿。”
陈小满手指一紧:“所以你那是……拿命在烧?”
“不然你以为我能净化你体内的浊气?”她斜他一眼,“阴阳混杂的东西,普通灵力越治越糟。只有至阳之火能中和。偏偏我又不能全给你——那我当场就得散形。”
黄大贵倒抽一口冷气:“你可真是疯得够彻底。”
“他快死了。”白小染说得平淡,“我不烧,谁烧?”
陈小满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天的感觉又回来了——那股炽热不是冲进身体,是直接点燃了骨头缝里的阴寒。他忽然明白了初代教主那句话的意思。
“现在呢?”他问,“还能再用一次吗?”
“你想都别想。”她闭眼喘了口气,“我至少得睡三个月。要不是你那点不死之血吊着,我现在就是一堆毛。”
黄大贵站起身:“行了,真相也揭了,感情戏也演了。接下来是不是该办正事?井那边,邪气这几天越来越躁,灰仙说它在‘养东西’。”
陈小满站起来,拍了拍衣角:“我去试试血。”
他走出密室,来到院中。玉玺握在手里,冰凉依旧。他割开手腕,让一滴血落进玉玺凹槽。金光瞬间亮起,流转一圈,没有半点灰雾掺杂。
干净了。
他闭眼感受体内,那股滞重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微发烫的清明,像雪后初晴的空气。
“看来是真的清了。”黄大贵在旁边嘀咕,“那你现在算什么?半人半阳火?”
“算能动手的。”陈小满睁开眼,“走,回祖宅。”
三人加一只老鼠再次站在老宅院门前时,天刚擦黑。井口黑水已经不再翻涌,表面平得像一面镜子,映不出月光。
灰仙窜到井沿,鼻子贴地嗅了片刻,突然打了个喷嚏,前爪在地上划拉两下。
“它知道我们要来。”黄大贵眯眼,“这水……静得太假。”
陈小满没说话,抬起手,引导体内那股残存的炽热感汇聚指尖。它不像灵力那样流动,更像一块烧红的铁块沉在经脉里,缓慢、沉重,但存在感极强。
他凝出一道光箭,通体澄澈,边缘微微发红,像熔化的琉璃。
“小心点。”黄大贵往后退了两步,“别引出什么不该见的东西。”
光箭离手,直射井面。
碰——
黑水炸开,不是溅起,而是像被无形巨锤砸中,整口井轰然塌陷半寸。石板裂开蛛网状缝隙,一股焦臭味冲天而起。
就在黑水四散的瞬间,井底传出一声婴儿啼哭。
声音不大,却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黄大贵一个踉跄,差点跪下,手忙脚乱掏出张符纸咬破按在额头上。
“镇魂!”他吼了一声。
灰仙早有准备,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地面瞬间画出一圈暗红色纹路,声波撞上去,像撞进棉花堆,戛然而止。
哭声停了。
井底废墟中央,石板缓缓升起一块,露出下方幽深洞穴。洞口边缘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然后,一只手伸了出来。
苍白,细小,五指蜷缩,指甲泛着青灰色。接着是另一只手,紧紧抱着一块玉佩模样的东西。
一个婴孩从洞中缓缓升起,通体惨白,皮肤近乎透明,能看到皮下淡蓝色的血管。它闭着眼,嘴角却向上弯着,像是在笑。
怀里的玉,一半黑,一半白,边缘刻着陈家祖纹。
黄大贵声音压得极低:“那是……阴阳玉?怎么会在它手里?”
陈小满盯着那张婴儿脸,手指缓缓扣紧玉玺。
“这不是柳七爷。”他说,“这是他最后的分身。”
灰仙伏在地上,尾巴绷直,爪子抠进泥土。
婴孩悬在半空,不动,不语,只是笑。
陈小满抬起手,第二道光箭正在成形。
黄大贵突然开口:“等等。”
他指着婴孩胸口——那里有一道极细的红线,像被什么东西缝过,线头还垂着半截乌黑的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