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的瞬间,一股陈年的灰尘味扑面而来。
陈小满的手还按在掌印上,指尖发麻。他没动,眼睛死死盯着墙上的画。那张脸太熟悉了,像小时候夜里奶奶给他盖被子时的样子,眉心一点红,衣服是旧式的蓝布褂子,袖口绣着三道金线。
黄大贵一把扶住他胳膊,差点没托住。陈小满膝盖一软,整个人往下滑,后背撞在石台上才停住。
“别看太久。”黄大贵低声说,“这画不对劲。”
清风仙站在门口没进去,手掌贴在门框边,一道细小的风线绕着房间扫了一圈。空气中泛起几丝金光,像是有看不见的网被触动了。
“没有杀阵。”他说,“但有封印术残留。”
白小染已经走到画前,手指刚要碰到画框,手腕突然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弹了一下。她缩回手,指尖发黑,连忙甩了两下。
“寄魂帛。”她皱眉,“有人把她的一缕念头锁在这儿了。”
陈小满喉咙动了动,声音压得很低:“谁干的?”
没人回答。
黄大贵拄着铜钱杖,慢慢挪到屋子中央的长桌前。桌上铺着一块深色布巾,他伸手一掀,底下露出一张巨大的地图。
纸很旧,边缘已经发脆,但上面的线条清晰。密密麻麻的标记布满全国,有些地方用红笔圈出,旁边写着日期和符号。
“这是阴阳舆图。”黄大贵声音变了,“七十二处灵脉节点……他们全标出来了。”
他指着几个连成一线的红点:“这些是已经被占的据点。箭头往北,目标是长白山方向。”
清风仙走过来,目光落在地图最上方的一个标记上。那里画着一座老宅的轮廓,屋顶塌了一角,门前有棵歪脖子槐树。
“这是你家?”他问陈小满。
陈小满没说话,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他走到桌边,手指落在那个标记上。指尖下的纸纹有点凸起,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他们知道我。”他说,“不是现在才知道的。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等我。”
白小染还在盯着那幅画。她忽然发现,画中奶奶的眼睛似乎转了一下,眼角的皱纹比刚才深了些。
她猛地后退一步。
“她在动。”她说。
黄大贵抬头看了眼画,又低头翻桌上的书。几本册子堆在角落,封面写着《通灵录》《阴契谱》《五教源流》,纸页泛黄,翻动时簌簌作响。
他抽出一本,翻开第一页,上面是一行手写的小字:“丙午年七月,收徒陈氏女,命格‘引星’,可通幽冥。”
他手指顿住。
“引星?”白小染听见了,扭头问,“那是什么?”
“不是正经出马命格。”黄大贵声音沉下去,“是拿自己当诱饵,把阴气聚在身上,引鬼神降临的邪法。练到最后,魂会被抽空,只剩一具空壳。”
陈小满抬头:“你说我奶奶……是被人用来引东西的?”
黄大贵没吭声,继续往下翻。后面几页记录着仪式流程、献祭名单、还有几张草图——画的是人被钉在柱子上,头顶有黑雾缠绕,胸口裂开,里面伸出一只非人的手。
白小染凑过去看了一眼,立刻合上书。
“够恶心的。”她说。
清风仙走到地图另一侧,发现背面还有一层暗格。他轻轻揭开,底下是一张名单,上面列着几十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了生辰八字和所属门派。
他一眼就看到了最上面那个名字。
“柳七。”他说。
陈小满立刻抬头:“哪个柳七?”
“百年前被逐出东北三仙堂的蛇修。”清风仙声音冷下来,“因炼活人魂魄被通缉,后来销声匿迹。原来他还活着。”
黄大贵咬牙:“难怪总部到处都是蛇蜕味。这家伙根本没死,一直在暗地里重建势力。”
白小染冷笑:“还把自己包装成教主了?”
陈小满盯着名单,手指慢慢收紧。他忽然注意到,名单末尾有个名字被划掉了,但还能看清字迹——“陈小满”。
他呼吸一顿。
“他们早就知道我会来。”他说,“连我的名字都写进去了。”
清风仙看着他:“这不是巧合。你奶奶失踪,你从小见鬼,被村里赶出去……这一切,可能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
陈小满靠在桌边,左手伤口又开始渗血。他没管,只是盯着那幅画。
“她为什么要留下这个?”他问,“如果她是被迫的,为什么要把线索留在这儿?”
白小染忽然说:“也许她不是完全被控制的。寄魂帛能存念,说不定她想告诉我们什么。”
黄大贵翻完最后一本书,抬头:“这里还有个盒子。”
他指着桌子底下。一个铁皮箱卡在缝隙里,表面锈迹斑斑,锁扣已经断了。
他蹲下去,把箱子拖出来,打开。
里面只有一块玉佩,灰白色,中间裂了一道缝。玉上刻着一个“陈”字,背面是三个小字:**守心灯**。
陈小满接过玉佩,手指抚过裂缝。那一瞬,他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
一间老屋,油灯摇晃,奶奶坐在床边,手里拿着这块玉,嘴里低声念着什么。窗外风很大,树枝拍打着玻璃,她突然抬头,看向门口,眼神很急。
然后画面就断了。
他喘了口气,手一松,玉佩差点掉地上。
“刚才……是不是她传的信息?”黄大贵问。
“不清楚。”陈小满握紧玉佩,“但她想让我知道‘心灯’。”
白小染皱眉:“心灯?出马弟子临终前点的最后一盏灯?那是送魂用的。”
清风仙忽然转身,盯着那幅画的右下角。他走近几步,发现画框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字,几乎看不清。
他掏出一枚铜钱,轻轻刮去表面积灰。
字露出来了。
**“灯在老宅,人在地下,莫信活口。”**
黄大贵念完,脸色变了:“这是她留的警告。”
白小染盯着那行字:“‘莫信活口’?意思是……接下来遇到的活人,都不能信?”
陈小满没说话,把玉佩塞进怀里。他走到地图前,重新看向那个标记着老宅的位置。
“我们必须回去。”他说。
清风仙拦在他面前:“现在回去就是送死。他们等的就是你回去点灯。”
“那就不点。”陈小满抬头,“我去挖它出来,砸了它。”
黄大贵摇头:“心灯不是实物。是命,是魂,是你奶奶用命续的那一口气。你砸不掉。”
房间里再次沉默。
白小染忽然走到画前,伸手摸向画框左侧。她记得刚才金光闪了一下,位置就在那儿。
她指甲抠进缝隙,用力一掰。
咔。
一小块木片脱落,掉出一张折叠的纸条。
她捡起来打开。
纸上只有一句话:
**“小满,如果你看到这行字,说明我已经不在了。但你要记住——柳七怕的不是你,是他自己当年欠下的命。”**
陈小满看完,手抖了一下。
他把纸条递给清风仙。清风仙看完,眉头紧锁。
“这话什么意思?”白小染问。
黄大贵忽然笑了声:“有意思。看来柳七也不是完全掌控局面。他怕什么人翻旧账。”
陈小满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伤口还在流血,血滴在地图上,正好落在老宅的位置。
红色慢慢晕开,像一朵花。
他抬起头,声音很轻:“他怕的不是我,是我奶奶要他还的债。”
清风仙看着他:“你打算怎么办?”
陈小满没回答。他走到墙边,拿起那幅画,双手用力一扯。
画布撕裂的声音响起。
画框背后,露出一块嵌在墙里的金属板。板上刻着几个字:
**“幽冥教·总坛密档”**
下面是一个旋钮。
他伸手握住,用力一转。
咔哒。
地面轻微震动。
房间一侧的墙壁缓缓移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冷风从下面吹上来,带着一股腐叶和香灰混合的味道。
阶梯很深,看不到底。
黄大贵拄着杖走过来:“下面是?”
陈小满盯着台阶:“不知道。”
白小染站到他身边:“下去吗?”
陈小满点头。
他迈出第一步。
脚踩在石阶上时,怀里的玉佩突然变得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