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陈小满的手没抖。铁片尖端抵在柳七爷眉心，皮肤上泛起一层细密的红痕。他没再说话，只是缓缓压下手臂，铁片向前推进半寸，对方整个人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咯”的一声，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呼吸。
白小染立刻松开扶着他的手，退后一步，九条尾巴在身后完全展开。银白色的火焰从尾尖燃起，迅速蔓延成一片光幕，封锁住东侧大片区域。她眯着眼扫视前方，嘴里低声念叨：“三个藏在断墙后面，两个贴地爬行，还有一个……在冒烟？”
黄大贵一屁股坐在碎石堆上，铜钱杖往地上一顿，六枚铜钱瞬间飞出，在空中划出弧线后钉入地面。他咧嘴一笑：“五行禁空阵起，谁想飞出去，先被铜钱割脖子。”
清风仙抬手将龟甲翻转，指尖在甲面轻点三下。一道气流自掌心涌出，卷向战场边缘的黑雾。雾气被撕开，露出几道扭曲的身影，正试图贴着地面溜走。他冷声道：“别给它们喘息的机会。”
陈小满终于收回铁片，转身面向战场。他的脚步有些虚浮，但每一步落下都带着沉闷的响声。他抬起手，将铁片插进脚前的裂痕中。地面微微震动，三道微弱的金光从远处亮起——断塔、残碑、旗杆依旧泛着光，像是还在回应他的召唤。
“染姐。”他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正面交给你。”
白小染点头，身形一闪，已冲出十米远。她的红绳甩出，缠住一名邪修脖颈，手腕一扯，那人头颅直接歪向一侧，倒地不动。另一条尾巴扫过地面，点燃一片枯草，火势迅速蔓延，逼出两名躲藏者。清风仙抬手，两道风刃交错飞出，将他们钉在石柱上。
黄大贵闭眼掐算，手指快速拨动铜钱。“西南方还有七个，聚在一起，准备结印。”他睁开眼，语气急了，“他们在搞大动作！”
陈小满拔起铁片，咬破手指，把血抹在刻痕上。铁片嗡鸣一声，表面浮现三个光点。他低喝：“三才听令！”
话音落下的瞬间，三处锚点同时爆发出强光。金色符环从天而降，精准套住那七名邪修。他们刚举起的手臂僵在半空，脸上的符纹开始崩裂，有人惨叫一声，嘴角喷出黑血。
“炸不了了。”黄大贵喘了口气，“阵基被锁死，灵流反冲，自己把自己伤了。”
陈小满没停下。他迈步向前，铁片横握身侧，脚下裂痕不断延伸。白小染迅速回防，站到他左侧，尾巴收拢成扇形护住侧面。黄大贵拄着杖跟上，嘴里还在嘀咕：“别走太快啊，我这把老骨头跟不上。”
清风仙落在最后，龟甲悬浮身前，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战场中央，柳七爷终于挣扎着抬起头。他的眼神浑浊，额角渗出血丝，嘴唇干裂。他看着陈小满一步步走近，忽然笑了，笑声沙哑难听。
“你以为……这就赢了？”他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我死了，还有人活着。幽冥教不会灭，只要阴气不散，他们就会回来。”
陈小满没理他。
他走到主灯底座前，将铁片插入刚才的位置。光芒再次亮起，比之前更稳。他低头看着底座上的符文，一条条开始剥落，掉在地上化作灰烬。灯台轻微晃动，发出“咔”的一声，像是某种结构正在瓦解。
白小染皱眉：“它要塌了？”
“不是塌。”黄大贵凑近看了看，“是解体。阵眼没了支撑，自动崩溃。”
清风仙抬头看天，天空中的裂缝已经缩成一条细线，即将闭合。他轻声道：“只要主灯彻底熄灭，这一劫就算过去了。”
陈小满伸手按在灯座上。掌心传来一阵灼热，但他没缩手。体内的三股力量虽然减弱，但还能调动。他闭眼，开始引导灵流进入铁片。
就在这时，柳七爷突然暴起。
他扑向陈小满，双手成爪，指甲发黑。白小染反应极快，一条尾巴横扫而出，抽在他胸口。他整个人被打飞数米，撞在一块断石上，咳出一口黑血。
“你杀不了我。”他靠在石头上，喘着气，“我是蛇修，魂寄百体，今日死了一个，明日还能活一个。你们清不完。”
陈小满睁开眼，看着他。
然后他转身，对黄大贵说：“老黄，你还剩几枚铜钱能用？”
黄大贵摸了摸腰袋：“六枚都在，刚充过灵。”
“够了。”陈小满点头，“帮我做个局。”
黄大贵咧嘴一笑：“我就知道你要玩大的。”
两人迅速交换手势。黄大贵取出铜钱，分别抛向六个方向。铜钱落地后微微下沉，嵌入泥土，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六角阵型。他蹲下身，用手指在中间画了一道符，低声念了几句。
陈小满走回柳七爷面前，抬起铁片。
“你说你杀不绝。”他盯着对方眼睛，“那我就把你所有路都堵死。”
柳七爷冷笑：“你能怎么堵？”
陈小满没回答。他举起铁片，对准自己的左手掌心，用力划下。
鲜血立刻涌出。他将血滴在铁片上，然后猛地将其插入地面。六枚铜钱同时亮起，连接成网，将柳七爷整个罩住。
“以血为引，以阵为牢。”陈小满低声说，“今日封你真魂，永不复生。”
地面震动，六道金光从铜钱位置升起，交织成笼。柳七爷脸色骤变，想要挣脱，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他胸口的蛇纹开始剧烈扭动，仿佛要破皮而出，却被金光压制，最终一点点褪去颜色，变成一道苍白的疤痕。
“你……你用了祖师禁术？”他声音发抖，“那是要折寿的……”
陈小染猛地看向陈小满：“你疯了？那种法子不能随便用！”
陈小满没看她。他盯着笼中的柳七爷，声音平静：“你说我奶奶烂在坟里，可她留下的东西，一直在护着我。今天，我也要用她教我的方式，了结这件事。”
柳七爷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可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金光猛然收缩，六道光柱合为一体，直冲云霄。天空最后一丝裂缝被照亮，随即闭合。整片战场安静下来，连风都停了。
黄大贵瘫坐在地上，擦了把汗：“总算……把他收拾了。”
白小染走到陈小满身边，发现他左手还在流血，脸色也白得吓人。她皱眉：“你撑得住吗？”
陈小满点点头，试图把手收回去。
可他的手指刚动，铁片突然发出一声轻响。
他低头看去。
插在地上的铁片，裂了一道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