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到站,门开了。陈小满第一个下车,脚步没停,直接往出租屋的方向走。
天已经黑了,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照在湿漉漉的路面上。白小染跟在他身后,黄大贵拄着杖走得慢,嘴里念叨着“这破路比鬼道还难走”。清风仙走在最后,袖子垂着,眼神扫过街角。
屋里还是老样子。一张木桌,两张椅子,墙角堆着几件旧法器。陈小满把背包放下,坐在桌前,左手缠着的布条渗出一点暗红。他没管,从腰带上取下那块裂开的铁片,轻轻放进一个旧木盒里。
盒子盖上时发出“咔”的一声。
白小染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你这是在告别?”
“不是告别。”他说,“是收起来。”
黄大贵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喘了两口气:“接下来打算歇几天吧?我这骨头都快散架了。”
“不歇。”陈小满打开背包,把从战场上带回来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几张残符、一块焦黑的铜牌、一本边角烧卷的笔记本。
清风仙走近,低头看了一眼:“这些东西带着邪气,处理不好会引来麻烦。”
“我知道。”陈小满翻开笔记本,纸页脆得像枯叶。里面记了些乱码和符号,大部分看不懂。他正要合上,忽然发现夹层里有东西。
是一张泛黄的纸。
他抽出来,摊在桌上。纸上画着山形轮廓,中间有个凹口,旁边写着四个小字:葬龙口,魂不归。
白小染凑过来:“这地方在哪?”
“不清楚。”陈小满指着边缘的一圈蛇形纹路,“但这标记,和柳七爷用的图腾一样。”
清风仙盯着地图看了很久,才开口:“百年前有过一场‘扣仙’案。三名正统仙将被诱入山腹,从此再没出来。后来这事被压下去了,连记录都没留。”
黄大贵皱眉:“你是说,这地方真有墓?”
“如果有,不会只是埋人那么简单。”清风仙声音低了些,“那种地方,要么关着东西,要么藏着不该碰的力量。”
陈小满没说话,转身从床底下拿出奶奶的照片。他把照片和地图并排放在一起,对比了很久。
庙门前的台阶,山势的走向,甚至石碑倾斜的角度——和地图上的某处完全吻合。
他闭上眼,回忆起小时候做过的梦。一片漆黑的山林里,有一扇石门缓缓打开。门前立着一块碑,上面刻着两个字:葬龙。
他睁开眼,把照片收好,拿起地图折成小块塞进衣兜。
“我要去。”他说。
白小染猛地抬头:“你疯了?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现在又要往另一个坑里跳?”
“这不是跳坑。”陈小满站起身,走到墙边,取下挂在钉子上的背包,“是去找答案。”
“你奶奶的事,柳七爷的仇,还有我为什么生下来就能看见它们……这些事不会自己浮出水面。线索在这儿,我不去,谁去?”
白小染盯着他,手指微微发紧。
“你有没有想过,这地图可能是陷阱?”她说,“柳七爷虽然倒了,但他背后还有没有别人?这种地方,随便进去,死了都没人收尸。”
“我知道危险。”陈小满看着她,“可我也知道,等我准备好再出发,可能永远都不会有机会。”
黄大贵叹了口气:“小子,我不是拦你。但你得想清楚,这一趟要是出事,我们仨也得跟着搭进去。”
“所以我不强迫你们留下。”陈小满背起包,“你们可以不去。”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过了几秒,白小染走到他面前,伸手拍了下他肩膀:“少来这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是怕哪天我们替你挡刀,你救不了我们,对吧?”
陈小满没点头,也没否认。
“那你更该明白。”她声音轻了些,“我们不在,你一个人走不到头。”
黄大贵拄着杖站起来,从怀里摸出六枚铜钱:“算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去算算这条路能不能走。”
他把铜钱撒在桌上,翻了三次。
第一次,全黑面朝上。第二次,三正三反。第三次,铜钱滚到了桌边,差点掉下去。
“怪了。”他皱眉,“卦象乱得很,像是被人动过手脚。”
清风仙伸手拿起一枚铜钱,指尖一抹,铜钱表面浮现出一道极细的裂痕。
“有人提前在这里下了遮蔽阵。”他说,“不让外人看清真相。”
“那就是真有东西。”陈小满说,“藏得越深,越值得去看。”
黄大贵把铜钱收回袋子:“行吧,算我一个。不过丑话说前头,要是路上遇到封印、血祭、献魂这类玩意儿,我说撤就撤,你别逞强。”
“成交。”陈小满点头。
白小染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扔给他:“拿着。里面有三张护魂符,是我娘留下的。关键时刻能保命。”
陈小满接过,没多问,直接塞进内袋。
清风仙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贴在背包外侧:“我在上面加了引路灵纹。万一失散,它能带你找到我们。”
“谢了。”陈小满拉上背包拉链,走到门口。
他站在那儿,回头看了一眼屋子。
墙上空了。那块裂铁片已经被他收进木盒,摆在书架最上层。桌上只剩下一盏旧台灯,灯罩有点歪。
“走了。”他说。
四人走出楼道,夜风迎面吹来。城市的声音在远处响着,车流、人声、广告喇叭交替响起。
他们沿着街边走,拐上通往城郊的小路。路灯越来越少,树影越来越密。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前方山路分岔。左边通向废弃工地,右边是荒林小径。
黄大贵停下,掏出铜钱又试了一次。
铜钱落地,全部指向右边。
“就是这条路。”他说。
陈小满迈步往前,脚踩在落叶上发出脆响。白小染紧跟其后,手一直放在袖子里,像是随时准备掏什么东西。
清风仙走在最后,目光扫过两侧树林。
突然,陈小满停下。
他低头看地面。
泥土松软,有几道浅浅的划痕,像是最近有人拖着重物走过。痕迹一路延伸进林子深处,尽头隐约露出半块石碑的角。
他蹲下,用手拨开杂草。
碑上刻着两个字。
葬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