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后门开了。
陈小满站在原地没动,手指捏紧玉简。屏幕上的波形还在跳,频率乱得像被风吹散的纸片。他盯着那道缝隙,门板腐烂得厉害,边缘翘起,像是被人用指甲一点点抠开的。
白小染退了半步,尾巴绷直,耳朵朝前倾。
“里面没人。”她说。
“不是没人。”陈小满低声说,“是没活人。”
他蹲下身,掌心贴地。红痕发热,一股冷流顺着胳膊往上爬。地面苔藓泛着淡淡的紫,从门缝往外扩散,像水渍。
“这颜色……和井边的一样。”
白小染也蹲下来,伸手碰了碰那片苔藓。指尖沾上一点泥,她皱眉搓了两下。
“湿的,但不凉。”
陈小满站起身,把玉简塞进背包。他回头看了一眼主街方向。黄大贵和清风仙还没回来,但血网连着,能感觉到他们在移动,速度不快,像是在查什么。
他抬起手,在掌心划了一道短符。指尖刺痛,血珠冒出来。他按在地上,闭眼感应。
阴气流动有方向。
不是漫无目的飘散,而是绕着某个点转圈,一圈比一圈紧,像绳子打结。
“它们不是乱走。”他说,“是在画东西。”
白小染抬头看他:“你能看懂?”
“看不懂。”他说,“但我能感觉到哪块地不对劲。就像踩到钉子,脚底发麻。”
他往前走了两步,停在门边。里面黑得看不见底,空气不动,也没有风。可门缝里的紫痕,是从里面渗出来的。
“有人在用这些鬼影当笔。”他说,“画阵。”
白小染突然抓住他胳膊:“你听。”
没有声音。
但玉简震动了一下。
屏幕上跳出一段音频波形,极短,就一下,像有人在耳边咳了一声。陈小满放大去看,发现波形底部藏着一行细小的字符,是某种咒语的残段。
“拘灵炼形。”他念出来。
“什么?”
“一种邪术。”他说,“把死人的魂炼成工具,让他们走固定路线,积攒怨气养阵眼。这不是招魂,是造傀儡。”
白小染眼神变了:“所以刚才那个女鬼说的话……不是她自己想说的?”
“是别人借她的嘴传话。”陈小满说,“就像广播,放的是别人的录音。”
他转身就走。
“去哪?”
“找源头。”他说,“这种阵法得有个中心,所有线都得连回那里。我刚才试了,阴气是从北边来的。”
白小染跟上他,两人沿着墙根往村北走。路上的房子越来越破,有的屋顶塌了一半,有的墙直接倒了,露出里面的灶台和床架。窗台上那些香还在烧,烟绕着圈,像被什么东西吸着。
走到一处岔口,陈小满停下。
地上有三道紫痕,从不同方向汇过来,终点指向一片荒地。那里有座老宅,只剩半边屋顶,门框黑洞洞的,门匾没了,门扇也不见了。
“就是那儿。”他说。
白小染盯着那宅子看了几秒,忽然说:“我闻到了。”
“什么?”
“香灰,还有蛇腥味。”她说,“那种味道……是你奶奶以前用的护坛香。”
陈小满心头一紧。
他知道那个味道。小时候家里供仙堂,每月初一要点一炉香,灰是淡青色的,烧完会留下一丝甜味。后来奶奶失踪,香炉被打碎,再也没人敢点。
“柳七爷的人用过类似的香。”他说,“但他们加了别的东西,让味道变腥。”
白小染点头:“就是这个味。”
陈小满掏出玉简,调出地图。他把刚才记录的所有鬼影出现点标上去,又连上枯井、祠堂、老槐树。线条绕了几圈,最终收束在那座废宅。
“它不在我们原来的巡查范围里。”他说,“地图上没标,老人也不提。像是被人故意抹掉的。”
白小染冷笑:“怕人发现呗。”
陈小满正要说话,玉简又震了一下。
血网传来波动。
黄大贵和清风仙正在靠近。
五分钟后,两人从西边走来。黄大贵手里拿着一根桃树枝,上面沾着紫泥。清风仙脸色不太好看。
“井底有通道。”清风仙说,“通向那边。”他看向废宅。
黄大贵把桃枝递给陈小满:“我拿这个探了探,底下有气流。而且这泥……沾上就不容易掉,像是活的一样。”
陈小满接过树枝,摸了摸泥。黏,滑,有点温。
“不是普通的土。”
清风仙在地上铺开一张符纸,咬破手指,把血滴在四个角。符纸慢慢燃起来,火是灰白色的。他用手一引,火焰扭成一道线,指向废宅。
“能量源在那里。”他说,“而且不止一个鬼影连着它。它们是阵的一部分,每走一步,都在加固那个东西。”
黄大贵插嘴:“你是说,整个村子都在给人喂阵?”
“差不多。”陈小满说,“村民每天倒水,烧骨灰香,鬼影来回走动,全是在添料。时间一到,阵就成了。”
白小染问:“成了之后呢?”
“不知道。”陈小满说,“但不会是好事。”
黄大贵挠头:“那咱们现在咋办?冲进去砸了它?”
“不行。”清风仙摇头,“贸然破坏可能引发反噬。这种阵一旦中断,积压的怨气会炸开,半个村子的人都得遭殃。”
陈小满沉默几秒,低头看掌心红痕。它还在发热,但比之前稳了。
他撕下一页笔记本,在地上画了个简图。
“我刚才试了感应。”他说,“所有阴气流动都有规律,像电路。如果我们能找到主线路,剪断关键节点,就能让它瘫痪,不至于爆炸。”
黄大贵凑过去看:“你这画得跟电工手册似的。”
“差不多。”陈小满说,“鬼影是电线,废宅是电箱。我们得先断电,再拆机器。”
清风仙点头:“可以试试。但我需要时间布反制阵,至少得靠近宅子才能确定结构。”
“那就去。”陈小满说,“我和你一起。白小染,你和黄大贵在外围守着,一旦发现异常就拉警报。”
白小染立刻反对:“我要进去。”
“里面可能有你奶奶的东西。”陈小满说,“但你现在冲进去,只会打乱节奏。等我们把阵控住,你想查什么都行。”
她盯着他看了很久,拳头捏紧又松开。
“你答应我。”她说,“破了阵,让我亲手解开她留下的东西。”
“我答应。”
黄大贵叹气:“你们俩能不能别每次都要谈条件。”
清风仙已经收拾好符袋,站起身:“准备走吧。”
四人沿主街往北。越靠近废宅,空气越沉。地上的裂缝越来越多,紫泥从里面渗出来,像血管在跳。路过一间塌屋时,黄大贵停下,从包里掏出个铜铃挂腰上。
“罗盘坏了,用这个听听地气。”
铃没响。
但当他迈步时,铃舌轻轻撞了一下壁。
“有反应。”他说,“地下在动。”
废宅就在眼前。
墙皮剥落大半,露出里面的夯土。门口地面裂开一条缝,紫泥正从里面缓缓拱出。门框上方,横梁上刻着几个字,被藤蔓盖住一半。
陈小满拨开藤蔓。
露出两个字:**莫入**。
黄大贵念出来:“莫入?刚才井边是‘别看’,这儿是‘莫入’,这是提醒还是警告?”
清风仙没答。他蹲下检查门槛,发现下面埋着一圈铜钉,钉头刻着符文,已经发黑。
“封印做过。”他说,“但被人从里面破了。”
陈小满盯着那扇空门。里面黑得看不见底,可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等他们。
他把手伸进背包,拿出玉简。
屏幕上,能量波动集中在一个点——宅子地窖。
“下面有东西。”他说,“活着的。”
白小染站到他身边:“那就别让它等太久。”
黄大贵握紧铜铃:“我说,咱是不是该商量下谁先进?”
陈小满往前走了一步。
门槛上的铜钉突然发出一声轻响,像是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