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满收回拳头,转身就走。
脚步没停,也没回头。他抬手把衣领拉下来一点,红点在路灯下闪了一下,又埋进布料里。
白小染跟上,离他半步远。她没说话,手指在袖口动了动,像是想碰肩又缩回去。
黄大贵站在原地,手里铜钱转了一圈,忽然往地上一扔。
铜钱滚了两圈,停住,正面朝北。
“他们要动。”老头说。
话音落,街对面那辆黑色面包车的车灯亮了。
不是启动,是闪了一下,两短一长。
陈小满脚步一顿。
白小染也停下。
黄大贵弯腰捡起铜钱,捏在掌心搓了两下,眉头皱起来:“不对劲,铜钱发烫。”
陈小满没应,盯着服务站二楼。
窗帘还是拉着的,但刚才那只眼睛出现的位置,布料鼓了一下。
像有人贴在后面。
他慢慢后退,一步,两步,退出十米远,拐进旁边一条窄巷。
白小染和黄大贵紧跟着进来。
巷子尽头堆着几袋水泥,封口裂了,灰粉洒了一地。三人贴着墙走,避开监控探头。
走到巷尾,黄大贵掏出一张旧地图铺在地上,用铜钱压住四个角。
“刚才那道光,是信号。”他说,“不是开车的人打的,是楼上那个眼睛。”
陈小满点头:“他们在传消息。”
白小染蹲下,手指蹭了点地上的灰,闻了闻:“没有刚才的味道了。”
“药渣味?”
“没了。”她摇头,“风向变了。”
黄大贵把铜钱重新抛出去。
这一次,铜钱飞到半空,突然断成两截,一半落在水沟边,一半卡在墙缝里。
老头脸色一沉:“断踪阵。他们知道有人在盯。”
陈小满低头看胸口。
皮肤下的细线还在锁骨下方,一动不动。
他伸手摸左肩,红点烫得厉害,像有根针扎在里面。
“它不是在警告。”他低声说,“是在找东西。”
白小染抬头:“什么意思?”
“它在回应什么。”陈小满说,“刚才我握拳的时候,它跳了一下。现在……它想往前。”
黄大贵盯着碎铜钱:“那我们不能走主路。”
三人绕出巷子,转入一条废弃的自行车道。路边是老式居民楼,窗户大多黑着,只有零星几户亮灯。
走了约莫十分钟,前方路口停着一辆电瓶车,没挂牌,车斗空着。
陈小满停下。
“就是这辆车。”他说。
白小染上前一步,鼻子动了动:“味道回来了。”
“药渣?”
“还有铁锈。”她皱眉,“甜味更重了。”
黄大贵从怀里掏出半张烧焦的纸,递给陈小满:“你看看。”
陈小满接过,和自己口袋里的那张拼在一起。
两张残页接上,字迹连成一句:“三月十七,金线缠匣,北厂交接,魂归位。”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启封需五器:木匣、水药、火灰、土箱、金箔。”
陈小满盯着最后两个字。
金箔。
他忽然想起古墓密室里那具石棺旁的青铜匣。盖子打开时,里面有一小块烧过的金片,边缘卷曲,上面刻着蛇咬月亮的图案。
和卫生服务站窗户上看到的符一样。
“不是巧合。”他声音低下去,“古墓里的东西,和他们拿的是一套。”
白小染猛地抬头:“你是说,他们早就知道墓里有什么?”
“不。”陈小满摇头,“他们是照着墓里的东西,重新做了一套。”
黄大贵沉默片刻:“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当年挖墓的人,就是他们的人。”
空气一下子沉下来。
远处传来一声车鸣,三人同时绷紧。
电瓶车突然发动,车灯都没开,直接冲出去。
陈小满抬脚就追,白小染紧跟,黄大贵落后几步,手里攥着半枚碎铜钱。
电瓶车拐进一条死胡同,速度很快。三人赶到巷口时,车已经不见了,只剩车辙印通向一扇铁门。
铁门虚掩。
黄大贵蹲下,用铜钱刮了点地上的泥:“车轮印到这里就断了。有人动过地。”
白小染凑近铁门,吸了口气:“味道从里面出来的。”
陈小满推门。
门后是个废弃的汽修厂,杂草长到膝盖高。地上散落着零件和油桶,角落里停着一辆拖拉机,车斗盖着防雨布。
防雨布下鼓着个方盒子。
陈小满走过去,掀开一角。
是木匣。
和古墓里的一模一样。
他手指抚过匣面,底部刻痕清晰:蛇身绕月,尾尖勾住月牙缺口。
和他奶奶笔记里画的那个符号,分毫不差。
“这不是交接。”他低声说,“这是中转站。”
白小染突然抓住他胳膊:“等等。”
“怎么了?”
“你听。”
工厂深处传来一阵轻响。
像是金属碰撞,又像是人在走动。
黄大贵把碎铜钱放在地上,铜钱刚落地,立刻翻了个面,背面朝上。
“有人。”老头说,“不止一个。”
陈小满退后两步,拉着两人躲到拖拉机后。
工厂最里面的墙上,有一扇小门,原本被杂物挡住。现在,门开了条缝。
一道光漏出来。
不是电灯,是烛光。
人影晃动,映在墙上。
有两个,三个,最多时看到五个。
他们没说话,动作整齐,像是在摆什么东西。
陈小满屏住呼吸。
白小染靠在他肩上,声音极轻:“他们在布阵。”
黄大贵突然按住他肩膀。
陈小满回头。
老头指了指自己耳朵,又指了指外面。
陈小满侧耳听。
除了工厂里的动静,外面街道很安静。
可就在刚才,他分明听到一声铃响。
很轻,像是风铃,又像是铜钱碰撞。
再仔细听,没了。
他低头看胸口。
细线还在锁骨下方。
但红点烫得更厉害了。
他解开第三颗扣子,露出肩膀。
红点在黑暗中泛着暗红光,像一块烧热的石头。
白小染看着他:“你还记得上次这么烫是什么时候吗?”
陈小满摇头。
他不记得。
但他知道,每次红点发烫,都意味着有仙家的东西在靠近。
而现在,那东西就在工厂深处。
黄大贵突然站起来。
“不能等了。”他说,“铜钱碎了,阵破了,他们随时会发现我们。”
陈小满没动。
他盯着那扇小门。
烛光还在闪。
人影越来越多。
他忽然抬起手,把衣领彻底拉开。
红点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他站在原地,不动。
十秒。
十五秒。
工厂深处,烛光忽然灭了一瞬。
接着,最里面那面墙,有一块砖被推开。
一只眼睛露出来。
和刚才服务站二楼那只一模一样。
陈小满没躲。
他抬起右手,慢慢举起拳头。
然后松开。
那只眼睛眨了一下。
陈小满又举拳。
这次,对方的眼睛也缓缓闭上。
再睁开时,墙上的砖被彻底推开了。
一只手伸出来,手里拿着一块金箔。
金箔上,蛇咬月亮的图案清晰可见。
陈小满的红点猛地跳了一下。
皮肤下的细线,开始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