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满站在原地,剑尖微微下垂。血顺着他的手指滴到地上,一滴一滴,在碎石间连成细线。
他右脚往前迈的那一步还没收回来,腿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呼吸越来越沉,胸口插剑的地方一阵阵发紧。可他没低头看伤,只是盯着柳七爷。
柳七爷浮在半空,衣袍鼓动,眼神冷得像冰。他抬起手,黑焰再次凝聚,空中浮现出九面镜影,每一面都映出陈小满不同的死法——被蛇咬穿喉咙、被火活活烧成灰、跪在地上自己把剑插进心口。
白小染趴在地上,肩膀还在冒烟。她抬眼看了陈小满一眼,想撑起来,手一软又跌下去。黄大贵靠在柱子上,左臂断了,挂在身侧晃着。他从怀里摸出一块铜铃碎片,按在阵眼上,嘴里哼起一段跑调的老曲儿。
陈小满忽然闭上了眼睛。
他不再去想怎么出招,也不再去算柳七爷下一步会做什么。他想起奶奶教他画第一个符那天,手抖得厉害,纸都拿不稳。奶奶没骂他,只把手覆在他手上,一笔一划带他写完。那天风很大,屋外的树影扫过墙,像鬼在爬。
后来他在村口被石头砸中脑袋,没人扶他。一个小孩哭着说他是灾星,他躺在泥里,看见天上的星星特别亮。
白小染第一次骂他笨蛋弟马,是因为他把供果摆反了。可那天晚上她偷偷给他盖了件外衣。
黄大贵一边抱怨累一边替他挡下三道追魂咒,最后吐了口血还笑着说“你命硬,我得活着看你娶媳妇”。
这些事一件接一件涌上来,不是画面,也不是声音,就是一股劲儿,从肚子里往上顶。
他睁开眼,瞳孔变了颜色,不再是纯黑,也不是金,是灰里透亮。
脊椎里的那道灰光猛地炸开,不是往外冲,而是往内收。所有力气都缩成一点,压在胸口,然后顺着手臂推向指尖。
他没举剑,只是抬起右手,食指往前一划。
空气裂开一道缝,直奔柳七爷面门。
柳七爷脸色微变,九面镜影立刻合拢成盾。可那道裂缝撞上去时,镜子没有反弹攻击,反而从内部开始崩裂。咔的一声,第一面炸了,接着是第二面、第三面。
最后一面炸开时,气浪掀翻了半边王座。柳七爷往后退了半步,脚下的蛇尾虚影裂开一道口子。
白小染抬头看着陈小满,嘴唇动了一下。黄大贵咧开嘴,牙上沾着血:“行啊小子,终于不用我给你擦屁股了。”
陈小满没回头。他感觉到身体比刚才更沉,伤口还在流血,腿也快站不住了。但他知道,刚才那一击不一样。不是靠谁给的力量,也不是借来的本事。是他自己长出来的。
他左手抓住剑柄,慢慢把剑举起来,指向柳七爷。
柳七爷站稳了,脸上那点惊讶没了。他低头看了看胸前的旧疤,又看向陈小满,嘴角扯了一下:“你奶奶当年,也以为她能守住陈家的东西。”
陈小满没说话。
“她差点就成功了。”柳七爷的声音低了些,“可惜啊,到最后还是怕了。她不敢杀我,也不敢毁掉通道。所以她只能逃,把你一个人留下。”
风停了。
陈小满的手没抖。
他往前走了一步,踩碎了一块焦土。灰光缠在剑身上,像一层薄雾。
白小染单膝跪地,双手按住地面。九条尾巴的虚影在她身后缓缓展开,火苗一点点升起来。黄大贵把最后一枚铜铃残片咬在嘴里,双手撑地,把阵图画到了自己脚下。
三人位置没变,但气势变了。
柳七爷盯着陈小满,忽然笑了:“那你呢?你敢吗?”
陈小满停下脚步。
剑尖离地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