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听到孟浔的名字异常激动,看向顾砚珩和孟浔的眼神带着光亮还有一丝期盼。
“是啊,我爹确实是英国公,咋啦?你认识我?或者你是我爹在外的私生子?”
顾砚珩都佩服孟浔的心态了,能在这么正经的氛围里不正经,能将是他爹私生子问得这么平淡自然,他都怀疑英国公在外风流的名声,有一半是孟浔这个儿子传的。
那男子听到孟浔的话也有些无语,难怪他爹以前老说英国公英明一世,偏偏生了个混不吝的儿子。
“我不是你爹的私生子,不过我爹认识你爹,我爹经常在我面前提起英国公和你,所以我知道你。”
“哦?提到我,说我啥了,是不是夸我待人谦和,玉树临风,博学多才,风流倜傥······”
“并没有,我爹说你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玩世不恭······”
孟浔听见这几个脸色一下就垮了下来,刚想开口反驳,又听到男子后面的话,
“但好在心地善良,正直真诚,璞玉浑金若是能有人引导悉心培养,必是可塑之才,往后定能成为国家栋梁。”
孟浔压着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故作不喜的转移话题,
“行了,你还是好好回答我们的问题吧,就算你认识我,我也不会就因此放过你的。”
这次男子眼底没有警惕,只是看着站在一旁的顾砚珩,眼底带着试探地问孟浔,
“我想知道他是谁,我是否可以相信他?”
“他是威远侯的嫡次子,顾砚珩,他是我的挚友,你完全可以相信。”
听到威远侯三个字男子看向顾砚珩的眼神又警惕起来,甚至带着痛恨。孟浔也看到了他眼神的转变,
“你不喜威远侯?”
男子看着顾砚珩没有说话,孟浔替顾砚珩解释,
“砚珩虽然是威远侯的儿子,但是他们自小就父子不和,你既然知道我父亲,也知道威远侯,那你可知道威远侯顾明远在原配离世不足半载将妾室扶正,同时原配所出的嫡子自小离开京城,被送去外祖家,而那个嫡子,就是砚珩。”
听到孟浔的话男子眼里的警惕稍微放松了些,不过依然存在,就在这时顾砚珩终于开口了,
“我不管你对威远侯为何会有敌意,但请你不要将我与他放在一起,他是他,我是我,这次我们来到宁安县是奉了陛下的旨意跟随太子彻查澄北一案,太子不日就会抵达澄北,我想你应该也是想见他的吧,李阳。”
顾砚珩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男子瞳孔急速收缩,眼底全是震惊,
“你怎么知道是我?”
“一个宁安的灾民能知道英国公不奇怪,奇怪的是在你的话语间,不仅认识英国公,你父亲与他还很熟,甚至能以长辈的姿态点评英国公世子,这样的人可不多见,况且你又认识威远侯,同时对于刚刚孟浔提到的侯府内宅之事也并不意外,显然你或者说你父亲对京城之事也是了解不少,我记得英国公有一位结拜的异性兄弟叫李铭,那是英国公在军中结识,战事平定,英国公留在了京城任职,而李铭选择回了家乡任职,而李铭的家乡就在宁安县。”
顾砚珩话落迎来的是良久的沉默,连孟浔都是一脸诧异,自己一直知道父亲每逢节日都会让人准备一份节礼送去澄北,具体是在哪个地方自己也没细问过,虽然自己经常说父亲在外有私生子,但心里清楚自家父亲是不可能养外室的,因为他压根藏不住。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的身份,那我也不多解释了,你们不是问我宁安县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我父亲是宁安县的知县,勤政爱民,受百姓爱戴。
洪水过后,父亲第一时间统计遇难百姓,将实情上报,又让人搭建大棚,安置灾民,让人搭了灶台,拿出家中的米让人熬粥,想着等赈灾款到了后带着百姓重建宁安,赈灾款送达后,县丞,主簿还有押送赈灾银的官员频繁出入父亲书房,等他们走后总能听见父亲书房传出他怒骂的声音。”
“后来他们也不来了,父亲也专心投入到重建宁安县的事务上,或许父亲也察觉到不对,有一日他突然把我叫到书房,将一封信交予我,让我第二日启程将信送到英国公手上,就在当天夜里,一群人闯入我家,父亲将我藏于暗格之中,然后我亲眼看着我父母倒在我的面前,我在暗格里藏了两日,等确定没人再来搜查才出来,我甚至都不敢将我父母的尸体埋藏。”
李阳回想起父母的惨状,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声音也哽咽,
“我想着出城将父亲交给我的任务完成后再回来替他们报仇,可是我出不去了,城门被封锁了,那群负恩昧良的人居然说我父母被安王所杀,为的是贪污赈灾银,又说我逃了出来,但怕我再遭安王毒手,一定要找到我,将我保护起来。百姓爱戴我父亲,听到我父亲被安王所杀原本是有人质疑的,可赈灾银确实不翼而飞,又有人在百姓中刻意引导即使少数人心有疑惑,也溅不起什么水花,后面甚至有百姓自发开始寻找我,我本该感动的,他们爱屋及乌,他们也是想要保护我,可是被奸人利用,我无法现身,我无奈只能混在灾民里,又怕人认出,我狠下心用石子将脸划烂。”
顾砚珩和孟浔这才注意到李阳的脸上有两道很深的伤口,看样子并未及时处理,有些地方结痂又开裂了。两人无法想象李阳到底是凭借着多大的毅力才能坚持到现在,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成了如今这般模样,若没有那些人,或许有朝一日他会金榜题名,他会因为的父辈的交情,与孟浔成为好友。
孟浔沉默地上前将绳子给李阳解开,难得语气严肃,
“方才多有得罪,放心,我们一定能给李大人报仇的。”
李阳将两人带到县衙后门的一面墙,四处摸索,最后取下一块砖,将里面的信拿出来,交给孟浔。
“这就是我父亲交给我的信,如今我交给你,也算是完成我父亲的任务了,希望你们能好好利用好它。”
李阳将信交给孟浔后,眼里多了份决绝,他要去找那群人为父母报仇。
“你想去找那群人报仇?”顾砚珩看出他眼底的视死如归的决绝。
“嗯,这是我为人子该做的,若是我没有活着出来,麻烦你们帮我为我父母埋葬立碑,至于我,我想母亲若是在下面见到我她一定会难过的,所以不用帮我收尸了。”
“可你若是就这样死了,那么那些人可能无法真正伏法,还有那些百姓或许会一直不知道真相,遭坏人利用。”
“为什么?”
“你父母拼了命保住你,证据就不是那封信,而是你,你才是他们恶行的证据,你父亲知道他在宁安县百姓心中的地位,相比较那些人说的话,你作为李大人的儿子,你说的话更有分量,所以在太子殿下抵达那日,需要亲自登上城楼,去告诉那些百姓真正的真相是什么,让受冤的昭雪,让行恶的人伏法,这才是你父亲将信交给你的目的,所以,你还要去吗?”
李阳立在原地,月光将他的身影投射到地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孤寂,只是这次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两个影子一直站在原地,等着他回头。
太子和林瑾舟离开平原县后快马加鞭,风餐露宿,两日半的路程仅用了一个半日就赶到了宁安县。
太子他们到达那日,孟浔和顾砚珩带着李阳登上城门,李阳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脸上的伤口也让大夫处理上了药,伤口在慢慢愈合,李阳看着抵住城门的众人开口喊道,
“各位宁安县的百姓们,我是李阳,今日我现身于此,是想告知你们关于宁安县以及我父母惨死真正的真相,我父亲并非丧命于安王之手······恳求各位放下手中的武器,打开城门,让太子殿下进城,惩除奸恶,我们一起重建宁安县。”
城门口的百姓议论纷纷,有些还是不相信,但宁安县大多数百姓都是看着李阳长大的,即使容貌被毁,但他的声音,他说话的语气方式还是熟悉的,听到李阳的话有人放下手中的武器,有一个人带头,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放下,中间有人还试图阻止,想要继续蛊惑,结果都被打了一顿,城门大开,沈临和林瑾舟骑着马进了宁安县。
“大人,大人,不好了,太子,太子殿下来了。”
侍卫气喘吁吁的跑进一座古旧破败的宅子,打开门的那几秒,透过门缝能看出里面与外表截然不同的繁华奢靡。
“来了就来了呗,再多派两个人去城门口假装拦一下百姓。”
“大人,不是,太子进城了,李阳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城楼上,讲出李大人死亡的真相,现在百姓都倒戈,把城门打开,太子殿下已经进来了。”
“什么?”
屋里左拥右抱享乐的几人闻言一阵慌乱,推开身边的女人,第一反应就是跑,李阳都已经将真相说出来,自己是证据确凿,辩无可辩,被抓住只有死路一条。
几人连行装都没收拾,慌忙朝书房去,里面有暗道,只要进了暗道,他们就抓不到自己了。
几人刚到书房几名黑衣暗卫从天而降,直接将几人抓获。
太子任命李阳暂代知县一职,将带来的赈灾款交给他,让他帮助宁安县百姓快速重建宁安县,等一切处理完毕,他们也走上了回京城的路。
“李大人写的那封信你看了?”
顾砚珩骑着马和孟浔并行,开口问道,
“看了,就是将宁安县的真相讲述了一遍,没什么好看的。”
“真的?”
“嗯。之前一路奔波,都没怎么欣赏沿路的风景,我们正月出来,如今树上却已经枝繁叶茂了,栀子花开了,咱俩好久没有比一场了,今日天气正好,可要来一场?”
“来!”
两名少年迎着朝阳策马狂奔,晨风伴着栀子花香,吹散人脸上的倦容。
孟宣吾兄,见字如晤
我已知自己或将离开,奈何吾儿年幼,还未曾见过时间万般,不应命止于此,吾临终托孤,实乃万般无奈之下策,望顾往日之情,予以关照,勿让其心怀恨意,待其及冠,将吾曾寄汝之物交之,谢君之援手,吾心感之,无言以表。
李铭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