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左老的坚持下,元熙斟酌再三,给出了一份措辞含糊却不算严重的复诊结论:心脏功能存在轻度异常,核心原则是加强休息、清淡饮食,务必做到劳逸结合,避免劳累诱发不适。
“好,有了这个,我也不用窝在房间里了,其他人也无需那么紧张。” 左老就忙着要站起来,眼底闪过一丝高兴,“待会儿出去,你就按这个给护士和保健委的同志说,报告给他们。”
元熙走出左家大门,晚风拂过脸颊,却吹不散心头的郁结。左老是刚帮助过她的人,这份情谊她一直铭记于心,可方才的谈话让她猛然惊醒 —— 他们身处的位置,注定了在很多事情上拥有旁人难以企及的能量,就连获取某些稀缺资源,对他们而言或许也只是举手之劳。
这份认知让她格外烦闷。她毕生所求,是精进医学技术、攻克疑难病症,可更坚守着医者的底线与道义。可现实的落差让她忍不住叩问自己:未来某一天,当原则与现实碰撞,她是否也会被迫突破底线,或是沦为默许不公的沉默者?
这份烦闷萦绕心头,直到深夜与许恒通电话时仍未消解。许恒向来对她的情绪变化极为敏感,听出她语气里的低落与疏离,几番追问却都被她含糊带过。
电话那头的他难免有些着急,声音里满是担忧:“熙熙,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跟我说说好不好?我们不是说好,不管什么事都要一起面对的吗?”
元熙对着听筒,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实在没法明言。许恒本就是她今天感慨的 “轻易获得特殊资源” 的层级之人,连助理都觉得脏器来源 “并不难”,她跟许恒讨论这些,又能改变什么?不过是徒增尴尬罢了。
可许恒不依不饶,语气里的焦急更甚:“熙熙,你到底怎么了?不肯跟我说,那就是冬子哪里惹你不高兴了,我现在就打电话处理他。”
元熙心里微叹,许恒太懂怎么拿捏她的软肋 —— 她向来不愿迁怒旁人,更别说这事跟冬子半点儿关系都没有,怎么可能让他平白受罚。
实在拗不过他的追问,元熙只好放软了语气,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缱绻:“没什么事,就是…… 突然有点想你了。我们好像好久没见了。”
她太清楚,许恒最吃她这一套。向来清冷独立的人,偶尔流露出的依赖与思念,总能轻易挠中他心底最软的地方。
果然,电话那头的焦急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藏不住的得意与雀跃,许恒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嘚瑟,透过听筒都能想象出他眉飞色舞的模样:“熙宝?你想我了?是不是想我想得心里都空落落的?宝贝,我可比你想得多,想得心口都发疼!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机场,今晚就飞回去找你!”
元熙扶额,一阵无语 —— 方才还在电话里说第二天有至关重要的会议,这会儿居然说要立刻去机场?这大半夜的哪里来航班,难道又要去折腾人不可?
可那句 “想你” 是自己主动说的,总不能真看着他撂下工作胡来。
“别胡闹,会议重要。” 她连忙制止,脑子飞快转着,“这样吧,后天就是周末,我去找你。” 匆忙中,她补充道,“你安心忙工作,我订好机票告诉你。”
电话那头的惊喜几乎要冲破电流,震得元熙耳膜都微微发麻。“真的?熙熙你没骗我?” 许恒的声音带着雀跃的颤音,“不行,等不及后天了!我让林强现在给你订明天晚上的机票,就这么定!我明天提前推了所有事,去机场接你,好不好?”
他顿了顿,又开始自顾自地打趣,语气越来越没谱:“哈哈,我就知道!熙熙你肯定是想我得了相思病,才会心里发闷吧?这在你们医学上,是不是算内分泌失调啊?要不要我给你开个‘抱抱亲亲’的特效药,保证药到病除!”
许恒这副得意忘形的模样,说出来的话更是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浑劲,可偏偏就是这份不加掩饰的欢喜与打趣,像一缕暖风,悄悄吹散了元熙心头积压的烦闷。
她听着电话里他雀跃的声音,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连日来的郁结,竟在这轻松的调侃中,慢慢平复了下去。
这边与元熙的电话刚挂断,另一边,冬子正抱着枕头呼呼大睡,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一遍又一遍,吵得人不得安宁。
他迷迷糊糊地皱紧眉头,伸手在床头胡乱摸索,脑子里还昏沉地想着:“今天闹钟怎么这么执着?昨晚明明没熬夜啊……” 指尖终于碰到手机,他勉强睁开一条眼缝,看清屏幕上跳动的 “二少” 两个字时,瞌睡虫瞬间被惊得烟消云散,整个人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魂儿都快飞了。
“二、二少!” 他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沙哑,语气里满是惊慌失措。
电话那头的许恒本就等的心急,这会儿被冬子的迟钝彻底点燃怒火,声音沉得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你倒是好睡,这真要有个什么事,你也指望不上。”
这话分量极重,若是林强、小北他们听了,或许还能强撑着接下,可落在冬子耳里,简直如遭雷击。他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颤,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竟忘了该如何回话。
好在许恒也没真要追究他的意思,不过是借这通电话发泄了心头的急躁,很快便话锋一转,语气里满是关切地追问起元熙今天的状况。
其实按规矩,冬子每天都会跟小北汇报元熙的基本情况,若是有特殊状况,定会单独细致说明。可他仔细回想了一整天,元医生并无任何异常,怎么就让二少如此紧张?
冬子越想越摸不着头脑,但大半夜能让二少亲自打电话来追问,绝非小事。他不敢有半分遗漏,从头至尾细细说了一遍今天跟随元熙的每一个细节 —— 从早上出门前的对话,到晚上进门时的道别,可翻来覆去说遍了,还是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晚上上车后,话确实少了些,只说今天有点累。” 冬子搜肠刮肚,最后只能补充这么一句。
电话那头的许恒听完,依旧一无所获,但他心里明镜似的 —— 元熙向来报喜不报忧,今日这般情绪低落,定然是遇到了什么事,只是被她极好地隐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