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真是用心险恶到了骨子里,竟想借着一位老人的辞世,挖空心思寻找栽赃构陷的把柄。” 江薇听完前因后果,秀眉紧蹙,语气里满是愤愤不平,“好在元姐姐心志坚定,没被他们的旁敲侧击打乱阵脚,盘问记录时始终守住底线、寸步不让,不然真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风波。”
江薇家几代人深耕官场,对这些明争暗斗的手段和竞争本不算陌生。只是她自幼被家人护在羽翼之下,养得一身纯粹坦荡;学业结束后又进了科研单位,整日与数据和实验为伴,又有邓家与自家的双重背景兜底,自然没有人敢将这些阴私手段用在她身上。
再看一旁的邓成与耿正,不过是眉梢微蹙,脸上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无奈,神色却算不上太过惊讶 —— 仿佛对这类龌龊事早已见怪不怪,甚至称得上是意料之中的寻常。
耿正的手指下意识地在桌沿摩挲着 —— 他烟瘾素来深重,可眼下有两位女士在场,终究是忍了又忍。抬手端起温热的茶杯,抿了两口茶水压下喉间的痒意,他才沉声道:“你近来的动作是不是太急了些,让有些人坐不住了?他们这一手阴招,换作旁人恐怕早中招了,就算不至于伤筋动骨,也得落个声名扫地、前途尽毁的下场。”
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必然是触及了某些人的核心利益。元熙只是个医生,平日里潜心行医、交际圈简单干净,无仇无怨的,能这般处心积虑针对她的,想来想去,也只有是与许恒不对付的人了。
以往在饭桌上,他们向来极少明着谈论这些牵涉各方利益的争斗,即便偶尔提及,也多是轻描淡写地带过,或是女士们主动借故离席,给他们留出单独商议的空间。可这次不同,元熙是事件的直接亲历者,而症结的核心却在许恒身上。耿正一早便看出来了,许恒压根没打算避开元熙谈论此事。
另一边,江薇听到耿正的话,眼底掠过一丝诧异,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邓成。邓成却不动声色地递过来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江薇这才安静坐着,静静听着他们谈论。
“也算不上什么惊天动地的动作。” 许恒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沉吟,“无非是郭鹏那小子插手了几个小工程,再就是宋华平那边的技术革新推进得不算顺利 —— 这里面既有专利权使用费激增的缘故,也有一些台面上不好明说的隐情。我实在没想到,就这几件事,竟让有些人急红了眼。”
“或许还有别的隐情?” 邓成眉头微挑,语气带着几分探究,“单凭几个小项目,就能让他们这般急不可耐地跳出来?”
“这正是我疑惑的地方。” 许恒微微颔首,眼底掠过一丝思索,“我在赣城暗中摸排了许久,刘伟正和汪友兵在那边关联的项目,利益确实可观,若是动了他们的根基,损失自然惨重。可眼下不过是丢了几个无关痛痒的小项目,按理说,还不至于让他们如此铤而走险才对。”
耿正闻言点了点头,神色凝重了几分:“看来背后还有别的牵扯。那个郭鹏,你得多留个心眼,别让他借着你的名号到处揽工程,万一他惹了麻烦,转头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你头上,到时候想摘都摘不清。”
许恒的声音里添了几分复杂:“目前他参与的特种项目工程有限,而且都是通过公开招采程序进来的,这方面我心里有数。至于其他几个工程,确实是他费了些心思,从汪友兵小舅子的同学手里抢来的 —— 这里面固然有借我之势的成分,但更多的,还是靠他之前抓到的那些把柄,才逼着汪友兵和刘伟正做了退让。要说起来,这笔账,我和孟连平得各担一半。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有些摸不透,到底是谁在背后盯着我,非要泼我一身脏水,把我拉下马不可。”
“那你今天见到赵军生,他是什么态度?” 邓成问道。
“他对老爷子的敬重是实打实的,我也没多言,只是简单地打了个照面。不过在外场时,我瞧见刘伟正和他大伯都在,蒋家的人也来了 —— 大家都是来吊唁的,表面上瞧着都如常,没什么格外异常的举动。要说真正与我结了仇的,想来也只有他们这几个人了。”
“二哥,之前你让我多盯着朱沽,这小子还真彻底烂透了。” 邓成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上回你设的那局,让刘伟正那边彻底得罪了蒋来宽,他倒好,半点没收敛。在家安分蹲了段日子,现在又蹦跶出来了。前几天估计是在夜场里吸多了,直接把人家场子砸了,还动手打人。不过这事最后还是被压了下去,赔钱了事。我费了些功夫,把当晚的监控视频弄到了手。”
耿正颔首,沉声道:“视频先攥在手里,迟早能用得上。也不知道朱家是怎么想的,这小子要是扔到国外放任不管,倒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偏要留在国内,这般纵容下去,早晚得捅出天大的篓子。”
许恒眼底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不屑,语气冷了几分:“他就是个自甘堕落、等着作死的货。成子,你多帮我留意着点,我倒是不怕他折腾,就怕他狗急跳墙,把手又伸到熙熙那边去。”
“你放心,我会格外上心。” 邓成语气笃定,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耿正看向许恒,神色愈发凝重,细细叮嘱道:“医院那边,你还是要多跟院领导走动走动,有些话也得说透了。这次他们没抓到把柄,绝不会善罢甘休,日后必定还会找其他机会下手。元熙一个人在医院,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太被动了。”
他长期浸淫在体制内的风风雨雨中,对这些阴私手段早已见怪不怪。一旦这场争斗拉开序幕,便没有半途收手的可能 —— 元熙是许恒最明显的软肋,这一点,对手们看得比谁都清楚。
几人围坐深谈,话语间皆是她未曾预料的暗流涌动,元熙坐在一旁,完全插不上半句话,只听得心惊肉跳。
以往许恒总说要应酬、要谈事,可她听到的,从来都是风平浪静的结果,那些藏在表象之下的博弈与算计,她今日才第一次真切窥见。
从前的她,总天真地以为,只要遵纪守法、安稳度日,做一个救死扶伤的好医生,便能平安顺遂过完一生。直到此刻才恍然明白,所谓的岁月静好,不过是因为自己从未站在利益的漩涡中心,未曾被卷入那些身不由己的纷争罢了。
江薇瞧着她失神的模样,不动声色地往她碗里夹了好些菜,筷子落下的动作轻柔,带着几分无声的安慰。
可元熙望着碗中丰盛的菜肴,却觉得味同嚼蜡,舌尖只剩下一片淡淡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