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舒走出盛颜娱乐大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她抬手挡了一下。指尖捏着的那张薄薄的离职证明，轻飘飘的，却像块冰，一路冻进她心里。
三个小时前，她带了三年的艺人林微微，那个她熬夜写通稿、陪试镜、挡酒挡到胃痛的姑娘，突然被狗仔爆出“深夜私会金主”的模糊照片。
没等陈秋舒启动任何预案，林微微自己就发了条微博，配着和男友的亲密合照，一句“关你屁事”，干脆利落。
盛颜高层震怒，林微微立刻喜提雪藏套餐。作为经纪人，陈秋舒成了整个部门的笑话。
“看吧，陈秋舒，带出这种没脑子的艺人，自己也没脑子吧？”
“平时装得多清高，还不是看不住人？”
“啧，这下饭碗都砸了……”。
那些压低的、毫不掩饰的嘲笑声，像细密的针，扎在她挺直的脊背上。她没回头，径直走向人事部。
办手续时，hR那张公式化的脸上也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蔑。她把工牌轻轻放在桌上，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一下，又一下，敲打着她最后的尊严。
外面车水马龙，城市的喧嚣扑面而来。陈秋舒深吸一口气，把那点翻涌的酸涩狠狠压下去。她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招聘软件推送着最新的职位。指尖快速滑动，一个醒目的标题跳出来：
【星美娱乐 - 总裁生活秘书（急聘）】。
星美。
娱乐圈的巨头之一。
总裁……沈以诚。
那个名字，连带着他银幕上或冷峻或深情的形象，瞬间占据了脑海。一个遥不可及的名字，一个和她此刻落魄处境形成鲜明对比的存在。鬼使神差地，她点下了“投递简历”的按钮。
---
三天后，陈秋舒站在了星美娱乐总部楼下。
巨大的“星美”LoGo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冰冷，又充满力量。她拢了拢一丝不苟的盘发，检查了一下身上熨帖的米白色职业套裙，抬步走了进去。
总裁办在顶层。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半个城市的繁华景象。空气里有种昂贵香氛和纸张混合的味道，安静得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秘书处的助理将她引到一间办公室门口。
“沈总在里面等您，陈小姐。”
陈秋舒点头致谢，轻轻敲了三下门。
“进。”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她推门而入。
办公室很大，极简的黑白灰色调，线条冷硬。巨大的办公桌后，一个男人正低头翻看文件。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几道明暗相间的光影。他穿着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肩线宽阔平直，握笔的手指骨节分明，透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力量感。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那一瞬间，陈秋舒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漏跳了一拍。
沈以诚。
真人远比银幕上更具冲击力。冷白的皮肤，鼻梁高挺，唇线清晰而薄。最令人屏息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得像寒潭，眼尾微微上挑，此刻正毫无波澜地落在她身上。他整个人像一块精心雕琢的寒玉，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
“沈总您好，我是陈秋舒，来面试总裁生活秘书职位。”陈秋舒稳住心神，微微欠身，声音清亮平稳，听不出丝毫波动。
沈以诚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那两秒，对陈秋舒来说像被审视，带着无形的压力。她维持着职业化的微笑，目光坦然回视。
“坐。”沈以诚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听不出情绪。
陈秋舒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腰背挺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简历我看过了。”沈以诚放下手中的钢笔，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真皮椅背里，姿态看似放松，眼神却锐利如鹰隼，“金融管理高材生，却在盛颜做了三年经纪人，现在想来应聘生活秘书？”
他的问题很直接，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审视。
“是的，沈总。”陈秋舒迎着他的目光，语气不卑不亢，“专业背景让我具备良好的逻辑思维和统筹能力，经纪人经历则锻炼了我的应变、沟通和事务处理效率。”
“我认为这些能力，同样适用于高效管理总裁的行程、生活以及处理各类突发事务。”她顿了顿，补充道，“至于离开盛颜的原因，相信沈总也关注了最近的新闻。我不认同公司的处理方式，也无法继续在一个缺乏信任和公正的环境工作。”
她的话条理清晰，态度坦诚。既解释了背景，也表明了立场，没有诉苦，也没有回避。
沈以诚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他的目光掠过她光洁的额头、挺直的鼻梁，最后落在她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上。
那里面没有委屈，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被淬炼过的平静和坚定。
“生活秘书需要处理很多琐碎事务，”沈以诚再次开口，声音似乎比刚才缓了一点点，几乎难以察觉，“甚至包括一些……私人需求。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细心，以及绝对的忠诚和保密。”
“我明白，沈总。”陈秋舒点头，“我自认是个细心且有耐心的人。至于忠诚和保密，是职业操守的底线。”
办公室里又安静下来。沈以诚没再问专业问题，只是看着她。陈秋舒能感觉到那目光的探究，但她维持着镇定，任由他打量。她注意到他放在桌上的左手，指关节微微绷紧了一下，又很快松开。
“明天能入职吗？”沈以诚忽然问。
陈秋舒心头一跳，面上依旧平静：“可以，沈总。”
“好。”沈以诚拿起内线电话，按了一个键，“Amy，带陈小姐去办入职手续，职位是总裁生活秘书。”
电话那头传来恭敬的应答。
沈以诚放下电话，重新看向陈秋舒，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涟漪漾开，快得让人抓不住。“欢迎加入星美，陈秘书。”
“谢谢沈总。”陈秋舒站起身，再次微微欠身，转身向外走去。高跟鞋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再次响起，规律，沉着。
直到那扇厚重的门完全合拢，隔绝了那个清瘦挺拔的背影，沈以诚紧绷的后背才几不可察地松懈下来。他靠回椅背，抬手，有些用力地揉了揉眉心。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看到那双沉静眼眸时，心脏骤然失序的余震。
他侧过头，目光下意识地追向那扇紧闭的门。玻璃墙外，只能看到她走向秘书处的模糊侧影，步伐稳健，一丝不苟。
沈以诚收回目光，落在桌面上那份摊开的、属于陈秋舒的简历上。照片里的她，穿着白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眼神平静地看着镜头。和刚才走进来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他伸出手指，指尖在简历照片上轻轻拂过，动作轻得近乎小心翼翼。
然后，他拿起手机，屏幕解锁，飞快地打开一个加密相册。里面空空如也。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退了出来。只是那深潭般的眼底，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沉淀，带着一种隐秘的、连他自己也未曾完全明了的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