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冲破了紧咬的牙关。
沈以诚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抱住了自己的头颅。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像寒风中凋零的落叶。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的人设,他的事业,他小心翼翼守护的、只属于他和老公的隐秘世界……全毁了。
因为他那一刻该死的、控制不住的本能和爱意。
绝望和无助如同冰冷的寒夜,瞬间将他吞没。他甚至不敢想象老公看到这些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他蠢透了?会不会嫌他麻烦?会不会……不要他了?
这个念头就像冰锥一样,狠狠刺穿了他最后的防线。滚烫的泪水瞬间决堤,汹涌而出,混合着恐慌,疯狂地滚落。
他像一头受伤的幼兽,发出压抑的、绝望的呜咽,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整个人缩成一团,脆弱得不堪一击。
就在他被这灭顶的绝望彻底吞噬时—— “咔哒。”
主卧的门锁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转动声。 声音很轻,却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入了沈以诚混乱黑暗的世界。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上血色尽失,只剩下惊恐的苍白。布满血丝的眼睛充满恐惧地瞪向房门的方向。
老公……是老公回来了?! 她……她看到了吗?她是不是也知道了?她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恐慌和不安让他几乎窒息。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擦掉脸上的泪水,想要强装镇定,想要在她进来之前把自己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藏起来。
可他越是慌乱,手脚就越是不听使唤,眼泪反而流得更凶。
房门被无声地推开。
陈秋舒站在门口。她已经换下了家居服,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套裙,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
她抿着唇,眼眸平静地扫过昏暗的卧室,最后精准地落在蜷缩在床沿、满脸泪痕、浑身颤抖的沈以诚身上。
沈以诚在对上她目光的瞬间,身体所有的动作都停滞了。像被最冷的冰水兜头浇下,连哭泣都瞬间冻结在喉咙里。
他呆呆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不安和无地自容的羞耻。
陈秋舒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缓缓下移,落在地毯上那部依旧亮着刺眼屏幕的手机上。她迈开脚步,步伐沉稳地走了进来。
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却每一步都像踩在沈以诚骤然绷紧的心弦上。
她走到手机旁,弯腰,动作利落地捡起了那部罪证。指尖在屏幕上随意地划了一下,扫过那几张高清照片和下面爆炸般的评论。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仿佛只是在浏览一份再寻常不过的工作简报。
看完,她甚至没有锁屏,只是拇指随意地按了一下侧键,让屏幕暗下去。然后,抬起眼,目光重新落回僵在原地的沈以诚脸上。
沈以诚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望着她,呼吸都停滞了,浑身紧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陈秋舒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模样,几不可察地……微微挑了一下眉梢。
那动作极其细微,快得如同错觉。
然后,她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静,但却像裹着冰碴,带着穿透人心的冷静和审视:
“就这点事?”
四个字。轻飘飘的。
没有任何斥责,没有任何疑问,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只是平静的陈述,带着一种荒谬的淡然。
“……”
沈以诚的大脑一瞬间宕机了。
他张着嘴,像个离水的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还挂在睫毛上,脸上是未干的泪痕和极致的惊愕。
就……就这点事。
全网热搜,照片实锤,人设崩塌,事业危机。这……这叫就这点事。
荒谬感和无法理解的无措感,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恐慌。他像个被简单算术题难倒的孩子,有些无法理解眼前这个女人的思维逻辑。
陈秋舒没有理会他脸上的呆滞和惊愕。她拿着那只手机,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蜷缩在床沿、仰着头、满脸泪痕茫然无措的样子。
她伸出手。不是安抚,不是擦拭。那只白皙、稳定、带着绝对掌控力量的手,精准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捏住了沈以诚的下巴。
指尖微凉,力道却不容抗拒,迫使他抬起脸,直视着她冰冷平静的眼眸。
“沈以诚,”她叫他的全名,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清晰地传入他混乱的脑海,“星美的总裁,二十三岁的影帝,就这点定力?”
沈以诚被她捏着下巴,迎视着她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眼睛。巨大的羞耻感再次席卷而来,烧得他脸颊滚烫。
可这一次,羞耻之下,是一种强烈的、名为“被看轻”的委屈和不甘猛地窜了上来。
他不是,他不是没有定力,他只是……只是太害怕了。害怕失去一切,害怕……失去她。
“我……我没有……”。他试图辩解,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委屈,“老公……我不是……我只是怕……怕他们乱写……怕影响公司……怕……” 。
怕你不要我。
最后几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化作更加汹涌的眼泪,滚落下来,砸在陈秋舒捏着他下巴的手指上。
陈秋舒清晰地感受到了指尖那滚烫的湿意。看着他通红的眼眶里不断涌出的泪水,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委屈、恐惧和依赖。
她捏着他下巴的力道,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分。目光依旧冰冷,语气却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嘲弄。
“怕?”陈秋舒重复了一遍这个字,尾音微微上扬,像在掂量一个有趣的玩具,“怕有用?”
沈以诚的哭声猛地一噎。他呆呆地看着她,眼泪还挂在腮边。
陈秋舒松开了捏着他下巴的手。那只手却没有离开,而是向下,带着微凉的触感,落在了他因为哭泣而剧烈起伏的胸膛上。
掌心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布料,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那颗疯狂跳动、充满了惊悸和委屈的心脏。
咚咚,咚咚,像受惊的兔子。
她的掌心温热,力道沉稳。那一下,仿佛带着魔力,渐渐抚平了沈以诚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混乱情绪。
“慌什么?”她再次吐出这两个字,和昨夜在办公室时一模一样。声音不高,带着能冻结一切风暴的力量。
沈以诚所有的辩解、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恐慌,在这两个字和胸膛上那只沉稳的手掌面前,彻底哑火。
他像个被戳破了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沉沉的、无法言喻的依赖。
老公……不怕。
老公说……慌什么。
陈秋舒感受着他心跳逐渐趋于平稳,虽然依旧急促,但不再是那种失控的狂跳。她这才缓缓收回手,目光扫过他依旧挂着泪痕、却不再惊恐失措的脸。
“收拾一下。”她淡淡地命令道,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仿佛刚才那段插曲从未发生,“十分钟后,下楼开会。”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拿着那部罪证手机,步伐沉稳地走向门口。走到门口时,她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头,余光扫过依旧僵坐在床沿、眼神发直的沈以诚,清晰地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
“人前,”她顿了顿,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砸在沈以诚的心上,“稳住。”
房门被轻轻带上。
卧室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沈以诚独自僵坐在床沿,脸上泪痕未干,眼神茫然。胸膛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掌心那沉稳的触感和温度。
耳边反复回响着她那冰冷的“就这点事?”、“慌什么?”、以及最后那句“人前稳住”。
恐慌和绝望,在她那冷酷的平静和掌控力面前,仿佛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混合着安心感,缓缓地从心底滋生出来。
老公不怕。 老公让他稳住。
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颤抖的身体渐渐平息下来。他抬起手,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眼神里的不安和茫然缓缓褪去,渐渐被撑起来的、孤注一掷的冷静取代。
对。稳住。
人前……必须稳住。
他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向浴室。步伐有些虚软,但脊背却强迫自己挺直。
冰凉的水流扑在脸上,刺骨的寒意让他彻底清醒。他抬起头,看向镜子里那个眼眶泛红、脸色苍白、却努力绷紧下颌线的自己。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仔细地整理好睡袍的领口,将那些不该露出的痕迹仔细遮掩好。然后,他拿起梳子,将凌乱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整理服帖。
镜子里的人,眼神里还带着一丝残留的惊悸和脆弱,但更多的,是被唤醒的、属于星美总裁和影帝的冷硬外壳。
只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泛红的耳根,泄露着这具外壳下,那颗还在为方才的崩溃和老公的“命令”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十分钟后。 别墅一楼的书房门被推开。
沈以诚走了出来。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熨帖的深灰色高定西装,白衬衫扣到最上一颗,领带系得一丝不苟。
头发精心打理过,脸上看不出任何泪痕,只剩下完美的、冰封般的冷峻和疏离。
步伐沉稳,气场迫人。
但仔细看会发现,那双垂在身侧、微微蜷起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泄露着一丝强压下的紧绷。
他走到客厅,目光平静地扫过已经坐在沙发上、同样西装革履的公关总监赵明和几个核心团队成员。
赵明几人立刻站起身,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紧张和焦虑。
“沈总……”。赵明的声音带着颤抖。
沈以诚抬手,做了一个极其简洁的手势,打断了他。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一丝波澜,带着惯常的、属于上位者的威严和决断力,清晰地下达指令:
“情况我知道了。”
“通知所有部门负责人,半小时后顶层会议室紧急会议。”
“公关部立刻拟定三套应对方案,我要在会议前看到初稿。”
“法务部跟进,收集所有恶意造谣证据,准备律师函。技术部监控全网舆论导向,每小时汇报一次。”
他的语速不快,条理清晰,每一个指令都精准地落在点上。不容置疑的语气,瞬间将赵明几人从慌乱中强行拉扯出来,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是,沈总。”赵明几人立刻应声,如同接到军令的士兵,迅速行动起来,开始打电话、发信息。
沈以诚站在原地,目光扫过忙碌的几人,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他看似冷静地掌控着全局,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的心脏正在如何疯狂地撞击着肋骨。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那道来自书房方向的、平静却如同实质的目光。
老公在看着他。 老公让他稳住。
他必须稳住。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掉手心的冷汗和胃部的抽搐。他转过身,准备走向餐厅,至少假装需要一杯咖啡来维持这该死的“稳定”。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身体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极其轻微地、向着书房虚掩的门的方向,偏转了一个极其细微的角度。
那是一个下意识的、近乎本能的朝向。像指南针永远指向北极。
只持续了不到半秒。
快得如同幻觉。
下一秒,他便强行扭回了头,面无表情地继续走向餐厅,背影挺拔冷硬,无懈可击。
只有那微微泛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耳根,在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下,无声地诉说着这具冰冷外壳之下,那从未停止过的、惊涛骇浪般的依赖和……等待。
人前,他是稳住局面的沈总。 人后……他依旧是那个只等老公一声令下,就能立刻摇着尾巴扑进她怀里,哭诉委屈的……小乖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