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金銮殿内的气氛却比往日更加凝重。
燕昭阳与延卿一前一后步入大殿,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经过昨日的风波,众人看向他们的眼神更加复杂,敬畏、忌惮、探究,不一而足。
燕凌峰端坐龙椅,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朝议开始,处理了几件寻常政务后,都察院左都御史周勉再次出列,只是这次,他的气势明显弱了许多,身后跟着的御史也少了几人。
“陛下,”周勉手持笏板,声音不复昨日的激昂,已有几分迟疑,“臣……臣等再次恳请陛下,严查九千岁延卿结党营私、构陷大臣等罪!此獠不除,朝纲难振!”
这话说得依旧狠,但底气明显不足。显然,昨日燕昭阳在宫门前那番雷霆手段和强硬表态,起到了极大的震慑作用。
没等燕凌峰开口,燕昭阳便向前一步,目光扫过周勉及其身后几人,声音清冷:“周御史昨日还没闹够?还是觉得,本宫说的话,不算数?”
周勉身体一颤,硬着头皮道:“殿下!国法如山,岂能因私废公!纵然殿下维护,但延卿之罪,证据……”。
“证据?”燕昭阳打断他,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周御史说的证据,就是西厂提供的那些查无实据的所谓‘证词’?还是你们凭空臆测、捕风捉影的十大罪状?”
她不再看周勉,转身面向满朝文武,声音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江南贪墨一案,关键证物与人证已由东厂安全押送入京,不日便可三司会审,真相大白!”
“此案牵连甚广,延卿督主为查清此案,身受重伤,险些丧命!此乃大功!”
“如今案未审,功未赏,却有人迫不及待跳出来,罗织罪名,构陷功臣!本宫倒要问问,尔等究竟是何居心?!”
她目光如电,直刺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西厂督主阮介:“阮督主,西厂对此案‘协助’良多,不知对此,有何高见?”
阮介脸色难看,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殿下,西厂只是依职责提供线索,绝无构陷之意。至于周御史等人所言……或许是过于忧心国事了。”
他这话,明显是想把自己摘出去。
燕昭阳却不打算放过他:“忧心国事?本宫看是唯恐天下不乱。西厂若真有心协助办案,为何不去查查,那画舫之上的刺客,所用弩箭淬的‘幽萝’之毒,来自何处?为何不去查查,司礼监秉笔刘福林,与江南那些蠹虫,有何勾连?!”
她每问一句,阮介的脸色就白一分。刘福林之事,他们西厂并非毫不知情,甚至可能……
“够了。”
龙椅上的燕凌峰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帝王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殿内所有的嘈杂。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燕昭阳和延卿身上。
“江南一案,朕已命三司加紧会审。在此案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人不得再妄议延卿之功过。”
他看向周勉等人,眼神冰冷:“若有再犯,以扰乱朝纲论处!”
“至于西厂,”他的目光转向阮介,“做好分内之事,不该伸的手,给朕收回去。”
“臣等遵旨!”周勉等人如蒙大赦,慌忙叩首。
阮介也低着头,冷汗涔涔地应道:“卑职明白。”
燕凌峰又看向燕昭阳,语气缓和了些:“皇姐为国操劳,朕心甚慰。延卿伤势未愈,还需好生将养。江南之行,待他伤好后,再议不迟。”
“谢陛下。”燕昭阳躬身。
退朝的钟声响起。
这一次,再无人敢上前阻拦或质疑。百官默默让开道路,看着燕昭阳与延卿并肩走出金銮殿。
阳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那玄色与暗红,仿佛成了这朝堂之上最不可撼动的颜色。
走出宫门,登上马车。
车厢内,延卿一直紧绷的脊背才微微放松下来。他看向身旁的燕昭阳,眼中情绪翻涌。
“昭阳,”他低声道,“今日……又让你为我……”。
“又说傻话。”燕昭阳打断他,伸手握住他放在膝上、微微蜷起的手,“你是我的人,我不护着你,谁护着你?”
她捏了捏他的手指,语气带着一丝轻松:“何况,今日这番,不过是敲山震虎。经过这两次,那些跳梁小丑,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找你麻烦了。”
延卿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心底一片滚烫。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坚定。
“刘福林和阮介,不会善罢甘休。”他低声道,眼中闪过一丝冷厉,“还有他们背后的人……”。
“我知道。”燕昭阳目光沉静,“所以,我们要更快。在你伤好之前,必须把江南案的钉子,彻底砸实。”
她看着他,眼神锐利:“到时候,该拔的钉子,一个都跑不了。”
延卿点头:“东厂那边,我会加紧审讯,务必撬开那些人的嘴,拿到铁证。”
“嗯。”燕昭阳靠向车壁,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连续两日在朝堂上与那些人周旋,真是比上战场杀敌还要让人厌烦。
延卿注意到她的疲惫,心头一紧。他犹豫了一下,挪近了些,低声道:“累了?靠着我歇会儿?”
燕昭阳抬眼看他,看到他眼中清晰的担忧和小心翼翼的关切,心头一暖。她没有拒绝,轻轻将头靠在他未受伤的那边肩膀上。
“好。”
她的发丝蹭着他的脖颈,带来细微的痒意。延卿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他闻着她发间淡淡的冷香,感受着她身体的重量,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责任感油然而生。
他必须尽快好起来。
他要成为她的助力,而不是拖累。
他要与她并肩,扫清前路所有障碍。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回府的路上。
车厢内静谧而温暖,两人依偎的身影,在晃动的车帘缝隙透进的光线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