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猎猎。
数万人的呐喊声如同实质般的巨浪,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刘协的耳膜。
“远征东瀛!踏平窝子国!”
这八个字,像是有某种魔力,让刘协原本死寂的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他站在巨大的“镇远号”甲板上,看着下方那些面容沧桑的百姓,看着那些因为拥有了铁甲舰而热泪盈眶的年轻水兵。
系统面板上,那刺眼的“50\/100”国运值,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一个嘲讽的符号。
刘协很清楚,只要这艘在这个时代堪称“怪物”的铁甲舰开出去,大晏的国运绝对会像坐了火箭一样,直接冲破天际。
到时候,别说回家了,他恐怕要在这个世界当一万年的“千古一帝”。
理智告诉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立刻下令把这艘船凿沉,或者随便找个理由,把出征日期推迟个三五十年。
但是。
哪怕他是一个只想躺平的咸鱼,哪怕他是一个一心只想回家的穿越者,但他灵魂深处,仍旧刻着红色的印记。
那是刻在每一个华国儿女骨血里的记忆。
窝子人来的、无法磨灭的生理性厌恶与仇恨。
有些事,可以忍。
有些国运,可以涨。
但窝子人,必须死!
刘协死死攥着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赤红。
去他妈的国运!
去他妈的任务!
老子今天就要当一回真正的暴君,真正的战争狂人!
刘协一把抢过裴文若手中的铁皮喇叭,不顾形象地跳上了舰首的撞角,迎着狂风,发出了他穿越以来最真实、最狂暴的怒吼:
“传朕旨意!”
“即刻起,举国备战!”
台下,裴文弱听到这话,激动得差点当场脑溢血。
然而,刘协的下一句话,却像是一道晴天霹雳,瞬间让沸腾的船坞死一般寂静。
“且,此战——”
“朕,要御驾亲征!”
风,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裴文若脸上的狂热瞬间凝固,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高台上的皇帝,声音都在颤抖:“陛……陛下?您说什么?”
“朕说,朕要亲自去!”刘协转过身,眼神凶狠得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孤狼,“朕要亲自站在那片土地上,看着他们的城池化为焦土,看着他们的海盗跪地求饶!”
“不可啊!万万不可啊陛下!”
短暂的死寂后,是爆发式的劝谏。
裴文若扑通一声跪在坚硬的甲板上,额头重重磕下,鲜血直流:“东海波涛诡谲,风浪无常!且刀剑无眼,战场凶险万分!陛下乃万金之躯,系天下安危于一身,岂可轻易涉险!”
“是啊陛下!”礼部尚书也哭着跪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征讨蛮夷,只需遣一上将即可,何须陛下亲劳?”
“请陛下收回成命!”
哗啦啦。
甲板上、码头上,跪倒了一大片。
所有人都被皇帝这疯狂的决定吓坏了。
大晏刚有盛世之相,若是皇帝在海上出了意外,这刚刚凝聚起来的民心,瞬间就会崩塌啊!
刘协看着这群阻拦他亲征之路的大臣,心中的火气更甚。
“都给朕闭嘴!”
他猛地将手中的铁皮喇叭砸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刘协赤红着双眼,指着东方的海面,胸膛剧烈起伏,咆哮道:
“你们懂什么?!”
“你们以为朕是为了开疆拓土?你们以为朕是为了青史留名?”
“朕告诉你们!”
“窝子人不灭,朕心难安!!”
“每当深夜梦回,朕仿佛都能听到沿海百姓的哭嚎!朕仿佛都能看到那‘枯井’中爬出的恶鬼在狞笑!”
“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个窝子人活着,朕就在这皇宫里,睡不着觉!吃不下饭!”
“朕若不去,这心魔难除!这大晏,便永无宁日!”
刘协这番话,七分真,三分假,却吼出了十二分的悲愤与决绝。
他是真的想灭窝子国。
也是真的怕涨国运。
但这番话落在裴文若耳中,却变了味。
老丞相抬起头,看着那个在海风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如山岳般坚定的身影。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原来如此……
原来陛下心中的苦,竟已深到了如此地步!
陛下这是将万民之苦,当成了自己的苦啊!
所谓的“心魔”,不就是因为太爱这片土地,太爱这方百姓,所以才容不得半点外敌的欺辱吗?
为了百姓不再受怕,陛下竟不惜以九五之尊,去冒那滔天的巨浪,去挡那锋利的刀剑!
这是何等的胸襟?
这是何等的慈悲?
古之圣君,哪怕是尧舜禹汤,也不过如此吧!
“臣……有罪!”
裴文若嚎啕大哭,重重地磕头,额头上的血染红了甲板。
“臣不知陛下爱民之心如此深沉,竟还以凡夫俗子之念,妄图阻拦陛下的圣道!”
他猛地站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泪,转身对着身后的百官和将士,嘶吼道:
“都听到了吗!”
“陛下为了我们,为了大晏的子孙后代,要以身涉险,去填平那口‘枯井’!”
“我们还能说什么?我们还能退缩吗?!”
“誓死追随陛下!”
“誓死追随陛下!!”
数万人的情绪,被彻底点燃了。
原本只是为了功名利禄、为了国仇家恨的战争,在这一刻,升华成了一场神圣的“护道之战”。
士兵们看着刘协的眼神,不再是对君王的敬畏,而是对神明的狂热崇拜。
刘协看着这一幕,张了张嘴。
他想说“我其实就是想去送个人头”,但话到嘴边,看着那些年轻士兵脸上决绝的表情,他又咽了回去。
罢了。
误会就误会吧。
只要能去,只要能打,其他的,随他们便吧。
“三日后,祭旗!出征!”
刘协扔下这句话,转身走下了“镇远号”。
背影萧瑟,带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当然,在裴文若眼里,这就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孤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