坞堡的大门,像一头死去的巨兽,无力地倒在那里。
饥饿,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野兽。
当这头野兽被放出牢笼,整个王家坞堡,便成了它血腥的猎场。
“杀啊!”
一个瘦得只剩骨架的男人,手里攥着半块砖头,双眼赤红地扑向一个穿着绸缎的王家管事。
那管事平日里作威作福,此刻吓得屁滚尿流,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饶命!饶命啊好汉!”
男人没有说话。
他只是举起了砖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次,又一次地砸了下去。
鲜血和脑浆,溅了他一脸。
他却像感觉不到,只是麻木地重复着动作,嘴里喃喃自语。
“我女儿……就饿死在你面前……你连口馊水都不给……”
这样的场景,在坞堡的每一个角落上演。
压抑了太久的仇恨,在这一刻,化作了最原始、最残忍的暴力。
家丁们被愤怒的人潮淹没,连惨叫都发不出一声,就被撕成了碎片。
平日里娇生惯养的仆妇丫鬟,尖叫着四散奔逃,却很快被抓住,绝望的哭喊声响彻夜空。
这不是战争。
这是复仇。
凤三娘没有参与这场血腥的狂欢。
她的眼睛里,没有仇恨,只有一团燃烧的火焰。
那火焰的目标,无比清晰。
“跟我来!”
她振臂一呼,身后那十几个从涵洞里一起钻出来的兄弟,以及李二牛等最核心的一批人,立刻紧紧跟上了她。
他们像一把锋利的尖刀,无视了周围所有的混乱与血腥,目标明确地插入了坞堡的心脏地带。
粮仓!
那才是他们的活路!
王勋在一群家丁的簇拥下,正从望楼上仓皇逃下来,他披头散发,哪还有半分之前的从容。
他想逃,想从后门逃走。
可他刚跑到院子里,就迎面撞上了一群红了眼的灾民。
“是王勋!”
“杀了他!”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那目光,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保护老爷!”
最后的十几个家丁抽出刀,组成了一个摇摇欲坠的圆阵。
可他们面对的,是成百上千双绝望的眼睛。
“杀!”
人潮,轰然涌上。
刀光闪烁,血肉横飞。
最后的家丁们连一个回合都没撑住,就被彻底淹没。
王勋瘫在地上,裤裆湿了一片,散发着恶臭。
他看着那个砸死管事的男人朝自己走来,手里还提着那块血淋淋的砖头。
“别……别杀我……”
“我家有钱……粮仓里都是粮食……都给你们……都给你们!”
男人咧开嘴,笑了。
那笑容,比恶鬼还狰狞。
“现在说这些,晚了。”
砖头,高高举起。
凤三娘带着人冲到粮仓前时,正好看到王勋的脑袋像个烂西瓜一样被砸开。
她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巨大的粮仓门,被铁锁死死锁住。
“撞开它!”
不需要多余的废话。
几个最强壮的汉子,扛起一根从院子里拆下来的顶梁柱,狠狠地撞了上去!
“轰!”
巨响声中,木屑纷飞。
那扇厚重的仓门,应声而开。
一股混合着谷物香气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堆积如山的粮食!
一袋又一袋的麦子、稻谷、豆子,码放得整整齐齐,几乎顶到了房梁!
这,是南阳郡数十万百姓的命!
“粮食……”
一个汉子颤抖着伸出手,扑了过去,撕开一个麻袋。
金黄的麦粒,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他跪在地上,捧起一把麦子,疯狂地往嘴里塞,也顾不上满嘴的沙土,只是嚎啕大哭。
“有救了……有救了啊!”
越来越多的人冲了进来,他们抱着麻袋,又哭又笑,状若疯癫。
凤三娘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
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