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晦夹了一筷子青菜，味同嚼蜡，心中暗叹：
这杨浩当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家事还没捋出眉目，又抛出军政难题，如今再搁置三日，变数只会更多。
他越想越愁：尹德妃与张婕妤是唐公枕边人，这等要求如何向唐公开口？
信息传回长安，唐公必定大发雷霆！
说不定直接让世民领兵来攻，谈判便彻底泡汤；
那一千玄甲军，更是世民的心头肉，视若珍宝，岂肯轻易割让；
洛口仓倒也罢了，长安有永丰仓、太仓兜底，可丢了这粮仓的名分，终究是颜面受损。
“我自诩智谋通天，怎料这场洛阳谈判竟如此棘手！”
杜如晦暗自摇头，只觉得杨浩的每一步棋都踩在李唐的要害上，让人进退两难。
长孙无垢浅尝了一口螺蛳面，眉宇间满是无奈。
这些家事，桩桩件件都触及根本：
索要唐公的宠妃，牵扯李唐颜面；
索要玄甲军，关乎李唐兵权；
确认洛口仓归属，涉及实际利益。
哪一件都不是李世民能擅自拍板的，必须由公爹李渊定夺。
可杨浩一上来就索要公爹最喜爱的两位夫人；
这简直是强人所难，公爹怎可能应允？
她轻轻叹了口气，忽然眼前一亮：
“秀宁！对！秀宁是杨浩的淑妃，又是李家女儿，或许能从她口中探探口风，甚至劝劝杨浩松口？”
侯君集则依旧气鼓鼓的，大口吃着烧烤，时不时瞪向裴虔通，嘴里嘟囔着：
“什么玩意儿，仗着正统压人，有本事真刀真枪比划比划！”
袁宝儿将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转身向杨浩的内殿走去——
这场谈判，越让他们为难，洛阳这边便越占上风。
宴罢，李唐三人返回馆驿。
刚一落座，侯君集便拍着桌子怒道：
“裴虔通那厮太嚣张了！
要潼关、索粮草，简直是得寸进尺！
杜大人，咱们不能再忍了，干脆回长安请兵，打他个落花流水！”
杜如晦抬手制止：
“不可！兵戎相见，只会两败俱伤，正中其他反王下怀。
如今只能先稳住，再谋对策。”
长孙无垢轻声道：“杜大人说得是。
我倒有个想法，秀宁妹妹如今是杨浩的淑妃！
我想设法见她一面，或许能从她那里得知杨浩的真实意图；
也能劝劝她，让她在杨浩面前多吹吹枕边风，松缓一下。”
杜如晦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这倒是个办法！
小姐聪慧明理，又顾念李家，或许真能促成转机。
只是……杨浩是否会允许你们见面？”
“方才离开前我与宇文协大人提起此事了！他应了声，说是禀隋帝定夺再回话！”
长孙无垢拆解了下，“我以探望小姑子的名义请求，想来杨浩不至于公然拒绝。”
三人商议已定，心中稍定，只盼着能从李秀宁那里找到破局之法。
而洛阳宫城之内，杨浩正听着袁宝儿的汇报，嘴角噙着一抹深意：
“三日时间，足够他们掂量轻重了。
至于长孙无垢想见秀宁……准了。”
次日，洛阳宫城东侧的运河水面上，一艘巍峨的龙舰静静泊着。
此刻，龙舰甲板上旌旗微动，舱内却透着几分沉闷。
李秀宁身着劲装，褪去了后宫淑妃的温婉！
眉宇间带着几分忧虑，正临窗而立，望着运河两岸的灯火出神。
“小姐，宫城方向有船队过来，是馆驿唐使的人；
为首的是长孙夫人，还有杜大人、侯将军；
身边跟着玄甲武卫与段大哥的玄甲军护卫！”
贴身侍女居竹禀告。
李秀宁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吩咐：
“快请登船。”
不多时，长孙无垢便带着杜如晦、侯君集、段玄志踏入船舱。
舱内陈设简洁，长孙无垢率先走上前，执礼道：
“秀宁妹妹，二嫂来看你了。”
“二嫂、杜大人、侯将军、段大哥，快请坐。”
李秀宁强压下心头的烦闷，示意居竹奉茶。
待众人落座，侯君集性子最急，率先开口：
“小姐，这杨浩也太不像话了！
谈判不谈军政，反倒揪着唐公身边的两位夫人不放！
他是不是压根就是好色之徒，故意找借口抢人？”
李秀宁摇了摇头，“好色倒不至于。
先帝留在洛阳的二十四位先帝嫔妃，他碰都没碰过！
平日里侍寝的，也就我、袁宝儿、朱贵儿那几位从江都带来的妃子。
身为帝王，妃嫔多些本是常事，算不上好色。”
她语气中满是困惑与委屈：
“可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何偏要从唐宫要那两位？
尹德妃与张婕妤是我爹的枕边人，真要是来了洛阳，我的位置该怎么摆？
这不成了乱伦吗？简直乱七八糟！”
杜如晦在一旁缓缓开口：
“小姐，你错了。
杨浩要的根本不是这尹、张两夫人。”
“不是？”李秀宁一愣，“那他图什么？”
“他是拿这两位夫人当筹码。”
杜如晦沉声道，“正是！杨浩想要的更多！
玄甲军、潼关、粮草，这些才是他的真正目标。
可他偏要拿这桩最难开口的事硬怼我们！
我们不松口，他便不跟我们谈其他的，谈判就卡在这儿了。”
长孙无垢点头附和：
“杜大人说得不错，这必定是杨浩心中所想。
他知道这两件事最让公爹唐公为难，故意以此施压，好让我们在其他方面让步。”
“那这可如何是好？”
李秀宁急道，“我爹断然不会轻易放两位夫人过来，可不让步，谈判又僵持不下。”
杜如晦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道：“我倒有一计，不知小姐、夫人，还有两位将军意下如何？”
众人皆看向他，杜如晦继续道：
“我们可以答应让尹德妃、张婕妤二位夫人来洛阳一趟，但要在谈判中明确：
二位夫人如今已是唐宫之人，天子脚下，当循情理，不可强人所难。
若她们自愿留在洛阳，归顺陛下，李唐绝无二话；
可若是她们不愿，一心想留在唐宫，陛下身为天子，也不能强求。”
“这……”李秀宁沉吟片刻，“杜大人的意思是，把决定权交给两位夫人？
可杨浩若真是故意拿此事做筹码，这计策能管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