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形容那一瞬间的感受。
翻涌的、混乱的、复杂的,纷乱着搅乱了一切,让心跳乱了节奏。她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扭头不去看他。
“怎么了?”注意到她表情不对,池昭抬手抓住她的胳膊,关切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的体温一直比正常人低,摸着冰冰凉凉的。就像她这个人,总是笑吟吟地和所有人打交道,看似和所有人相处很好的样子,实际上没有任何人能走进她心里,被她认可,被她关注。
像块冷冷的冰。
“没有……”
少女把脸扭了过来,笑眯眯地看他。
她依然摆出一副懒洋洋的姿态,慢吞吞地推开他的手,“没事哦,我只是忽然想到一些事情。”
他定定地看她。
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她抬手撩开他鬓角的发丝,漫不经心道:“你还是戴耳钉好看。”
“是吗?那我一会儿戴上。”
知道她不想说,池昭没再问。
青年有些落寞地垂下眼睑。他变得有些苦苦的,昔和不明所以地看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对练结束后稍作休息便继续出发了。
昔和走的时候喜欢东张西望,总是落在队伍后方,余卿怕她掉队就刻意放慢了脚步,走在她前面的位置。
“你觉得旧世纪是怎么样的?”踩在落满尘埃与碎石的钢筋混凝土地上,少女忽然站定仰望着高耸的楼群,慢慢吐出一口气,“它现在变得好破败。”
和记忆中有关它的词语一点也不相干。
“可能很辉煌吧。”
余卿对旧世纪有明显的恶感,“反正我不喜欢它。”
他们前进的路线似乎路过这片城市曾经最繁华的地段,昔和瞧见了不少商铺。
经久不用的全息投屏已经坏掉了,失去了光彩的霓虹灯牌歪歪斜斜的挂在店门口,用来装饰门店吸引顾客的植物早就死去多时,枯萎干瘪、皱巴巴的藤蔓粘在墙上,像块黑色恶心的狗皮膏药。
浓雾里它们显得更脏更老旧。
“我也不喜欢。”见状昔和收回视线,掩着嘴巴轻笑,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我喜欢现在这样。”
破败不堪但又孕育着生机。
虽然前途渺茫,但这总比在堕落中无望狂欢要好。
“好可惜,地铁停运了,不然坐着会很快……”走了好几公里走的脚疼,昔和说了一半猛地想到了什么,她上前几步拍了下余卿的胳膊,“你去问问大家想不想坐地铁?唔,就是可能会危险一点。”
“有地铁坐?”
话一问出口,余卿就反应过来了。
他比了个大拇指,连声应道:“坐!怎么不坐?我去问问。”
挨个询问确定每个人都没有意见,昔和表情愉快地甩着手提箱,走在最前面带领着队伍往市中心去。
默默为其提供全景导航的主系统深藏功与名。
“上次我们路过的地方是贫民窟,嗯旧世纪有钱人这么称呼的,只存在相南、中洛、河曲等几个城市,其他城市不是没有,而是建了流浪者收容所。”
走路是很无聊的。知道在场所有人对自己的身份有了几番猜测,或者是早已心知肚明不说破,昔和直接演都不演了,开始跟他们聊一些别的东西。
“宣临是未覆灭面最繁华的城市,那里的人打扮得格外漂亮,举止言谈优雅,但他们讨厌排斥外地人……”
话题戛然而止,她停下脚步,指了指百米外悄无声息出现的悬浮公交车,回头冲他们笑,“哎呦终于送上门来了吗?等了好久啦。”
44号公交。
每支小队外出任务必等公交车,没有之一。
世界这么大,单靠双腿要走到猴年马月才能到达目的地,出次任务周期长得可怕,要以月为单元。倒是有可以快速移动的道具,可用在赶路未免太过浪费。
在发现44号公交这一低危险的诡异后,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选择坐车。
伟大的44号公交不仅提高了任务效率,还帮忙扩展了探索范围,让他们找到了更多的资料。
不过想遇到它是要靠运气的。
44号公交车并不是随叫随到,它多在大雾天气出没。通体黑色,灰蒙蒙的挡风玻璃左上角用红色颜料写着44这个数字,车身爬满绿色的爬山虎,走近了能看见上面棕红的锈迹。
通过浑浊不明晰的车窗,他们看到数个隐隐约约了巨大身影。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车门开了。昔和率先上车,她瞥了一眼空无一人的驾驶位,拿出枚萤石扔进投币口,冷然道:“我包车,让它们滚下去。”
车上的乘客闻言纷纷转动视线,目光落在她身上。
感受到来自它们的恶意,她皱起眉,懒得多言,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
咚。
无头异形种颓然倒在地上,腥臭的紫色液体淌了一地。
细细的丝线显形,横在每位乘客颈前。
手指卷着银丝,少女温吞地给它们下达命令,“请下车哦,不然下一个就是你们。”
“抱歉,你们长得太倒胃口了,我看着很不舒服,只能请你们下去了。”
相当刻薄、蛮不讲理的说词。
可没家伙敢吭声,在此刻反驳她。
比了个请的手势,昔和目送车上乘客蜂拥着争先恐后下去,等车上变得空空荡荡后扭头看向他们,柔着声音道:“愣着干嘛,上来呀。”
“来了,这不是怕打扰你收拾它们嘛。”余卿嬉皮笑脸地搂住她的肩膀,把人带到位上坐下,满脸期待的看着她,“之前讲到哪儿了?继续。”
“哎呀呀松手。”刚坐下昔和便拍开他的手站起来,她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以示拒绝,“下次吧,这次我要跟池昭坐一块哦。”
说完,她蹬蹬蹬跑过去拉住青年的胳膊,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我们坐最后面,我有事要问你。”
“好。”
等她坐好车子就开动了。
车厢里的气味不算太臭,但终归有些难闻,昔和捏着鼻子猛猛喷了几泵香水,从上车后一直拧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她先是吐了口气,然后扭头对上他的眼睛沉默。
“怎么了?不是有事要问我吗?”
“其实没有,借口而已啦。”
昔和无所谓的摊开手,弯着眼眸笑,“我只是想跟你坐一起,但是又不想让他们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们,搞得我好像偷偷摸摸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一样。”
“……”
池昭:微笑.jpg
或许不是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而是他们在谴责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比如悄悄和她睡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