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霄放下茶杯,杯底与石桌碰出一声轻响。街面地缝还在震,但他没动。他知道天上那只手的主人已经盯了很久。
他抬眼看了下云层,黑影还在绕着老街盘旋,像在等什么人先出手。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脚步声。
七个人走进来,穿青衫,腰佩玉简,步伐整齐。为首那人走到石桌前,抱拳行礼,声音沉稳:“晚辈林远舟,率玄机阁六位同门,特来请教身法之道。”
他说完,身后六人齐齐躬身。
楚玄霄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中茶杯。水面上还荡着一圈金纹,那是上一轮系统返还留下的余波。
他轻轻一泼,茶水洒在地上,形状像一只倒扣的酒壶。
林远舟瞳孔一缩。他认得这个痕迹——古籍里提过,《醉仙步》起手式,需以“酒”为引,踏虚而行。可眼前这摊茶渍,既不是酒,也没有灵力波动,怎么看都只是普通残液。
但他不敢轻视。
楚玄霄缓缓起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手臂上的旧伤疤。他足尖一点,踩在茶渍最边缘的位置。
一步落下。
空气里响起细微的“嗡”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拨动了。
第二步,他身形微偏,脚跟未落,整个人却已横移三尺。地面茶渍突然泛起涟漪,明明没有风,水痕却像被踩过一样,一圈圈扩散。
第三步,他腾空跃起,足尖划出一道弧线,落地时竟没有声音。
围观的七名修士同时呼吸一滞。他们都是金丹巅峰,对身法钻研多年,可眼前这一套动作,完全打破了他们的认知。
这不是走,也不是跳。
更像是……时间慢了一拍,而他提前走了下一步。
林远舟死死盯着楚玄霄的脚印。每一步留下的痕迹都不在一条直线上,而是曲折回旋,像是迷宫,又像是某种阵法的轨迹。
他想用神识记录,可刚放出感知,脑袋就像被针扎了一下。那几步路仿佛自带屏蔽,看得见,摸不着,记不下。
第四步,第五步,第六步……
楚玄霄越走越快,身影开始模糊。但奇怪的是,他的动作越来越轻,到最后几乎像是飘着走的。每一步落下,空气中都会出现短暂的停滞感,仿佛空间被折叠了一瞬。
第七步,他停了下来。
双脚并立,站回原地,手里茶杯还是热的。
地上茶渍已经干了,只留下七道淡淡的脚印,排列成一个歪斜的“S”形。
没人说话。
七名修士全愣住了。
林远舟站在原地,右手忽然抖了一下。他抬起手,摸向鬓角,指尖碰到一根白发。
他猛地睁大眼。
刚才那一瞬间,他脑子里炸开无数画面——月下独酌的老者、江上孤舟的渔夫、断崖飞雪中的舞剑人……每一个场景都和脚步有关,却又说不清关联在哪。
更可怕的是,他感觉自己的识海深处,有一扇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里面是……规则。
是只有化神期才能接触到的空间节奏!
“我……我看到了!”他声音发颤,“那是领域的雏形!真正的《醉仙步》根本不是躲闪之术,是让对手的感知永远慢你半拍!”
他身边一名修士突然跪下,双手抱头,嘴里喃喃:“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节奏才是关键……”
另一人直接盘膝坐下,周身灵力开始自发旋转,形成微小漩涡。
剩下的五人也都摇晃起来,有的闭眼颤抖,有的嘴角溢血,全都陷入了某种极度混乱又极度清明的状态。
楚玄霄站在原地,闭上眼。
下一秒,大量信息涌入识海。
【检测到七名修士同步产生高维认知突破(未完成),触发“群体悟道经验”返还】
无数关于身法的碎片冲进脑海——如何诱导敌人预判、如何利用节奏差制造破绽、如何让一步变成两步、三步、无限步……
这些不是功法,不是招式,是更高层次的法则理解。
楚玄霄没主动吸收,任由这些感悟在体内流转。他能感觉到,自己对“动”与“静”的掌控正在接近圆满。
这时,角落里传来一声闷响。
秦无涯从药篓后冲出来,满脸激动。他刚才全程看着,越看越心惊。他对《醉仙步》略有耳闻,知道是上古避劫秘术,可从未想过有人能仅凭几步就让人集体顿悟。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伸手想拉楚玄霄:“前辈!刚才那几步能不能再演示一遍?我……我愿以玄天宗全部藏经阁典籍交换!”
话没说完,胸口猛地撞上一层无形墙。
“砰!”
他直接被弹飞出去,屁股着地,葫芦滚出老远。
他不信邪,爬起来又要冲,喉咙却突然发紧,像是被人掐住脖子,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瞪着眼,看着楚玄霄。
男人正低头吹茶,神情平静,仿佛刚才那一脚踏出的不是大道真意,而只是随手扫了下地。
秦无涯终于明白了。
这家伙根本不是修行者。
他是规则本身。
谁想学,谁就得付出代价。
你看一眼,识海就崩一分;你问一句,道基就裂一道。这不是吝啬,这是天道反噬。
他坐在地上,捡回葫芦,默默打开盖子喝了一口。丹药掉出来也没管。
楚玄霄睁开眼。
眸中闪过一丝金光。
他抬头看天,云层里的黑影还在。对方没走,也没动手,似乎也在看这场“教学”。
他轻笑一声,袖袍一扬。
一股极淡的气息散入空气,几乎无法察觉。那是他踏步时残留的一丝道韵,混着返还来的群体悟道经验,像种子一样埋进风里。
这股气息会传播,会扩散,会在某个时刻引发连锁反应。
他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但他知道,雨快来了。
茶摊依旧安静。
八道身影伫立:一人闲然,七人呆立,一老者瘫坐。
没有人说话。
林远舟盘膝坐在地上,头顶冒出淡淡白气,像是在蒸腾体内的杂质。他嘴唇微动,念出两个字:“节奏……”
他身边一名修士突然抬手,在空中画了个圈,然后猛地握拳。拳头收紧的瞬间,他面前的空气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像是被捏爆了。
另一人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却带着狂喜:“我懂了!不是我动得多快,是让他们觉得我还没动!”
剩下四人也陆续进入状态,有的开始缓慢挪步,有的原地转圈,有的干脆闭眼倒退行走,像是在模仿某种未知轨迹。
他们的灵力波动越来越强,周身形成小型灵气漩涡,吸引着周围尘埃和碎屑围绕身体打转。
秦无涯看着这一幕,忽然意识到什么。
这些人不是在练习。
他们是在……接收。
接收楚玄霄刚才释放的那股道意。
而这股道意,还在继续发酵。
他看向楚玄霄。
男人已经重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新茶。热水刚入杯,表面就荡起一圈金纹,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游动。
楚玄霄吹了口气,喝茶。
巷口外,一辆出租车缓缓停下。
张三探出头,看了看茶摊方向,嘀咕了一句:“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他没注意到,车顶积了一层薄薄的露水,正缓缓凝聚成细小水珠。
其中一颗,沿着挡风玻璃滑下,在抵达边缘时,突然拐了个弯,逆着重力向上爬了一厘米,然后才坠落。
砸在地上,溅起一朵微不可察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