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道域王朝的中央,洪荒大陆的至高之处——渡劫台。
昔日张炁渡混沌天劫、成就渡劫之地,如今已被改造得气象万千。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白玉阶梯环绕而上,直通云雾缭绕的台顶。阶梯两侧,矗立着三百六十五根粗大玉柱,柱身铭刻着混沌道宗历代先贤的箴言与符文,此刻正散发着柔和而庄严的光芒。
从洪荒各地乃至周边星域赶来的观礼者,按照身份与修为,被安置在渡劫台外围不同的区域。人数逾万,却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高耸入云的台顶,以及台顶上那道傲然独立的身影。
张炁。
他今日未着帝袍,只穿一身简单的玄色道袍,长发以一根木簪随意束起。脸色依旧带着伤后的苍白,但身形笔直如松,眼神平静如古井,扫视下方时,自有一股睥睨八荒、唯我独尊的无形威仪。那并非刻意散发的气势,而是历经生死、承载诸天、统御一道后自然形成的道韵。
在他身后,烈、藤、沧波三人分三角而立,同样神情肃穆。更远处,百名气息最低也在金丹巅峰的混沌亲卫,结成玄奥战阵,如磐石般拱卫。整个渡劫台区域,被一层又一层肉眼可见或不可见的强大阵法笼罩,森严壁垒。
“时辰已到——” 藤上前一步,声音并不高昂,却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恭请道祖,启动‘诸天星盘’,引动诸天星辉,为我混沌道域,开辟飞升纪元!”
话音落下,万众屏息。
张炁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也没有繁杂冗长的咒文吟唱。他只是心念一动,体内那初步构建的“混沌星痕道域”雏形开始缓缓运转。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源自世界本源的嗡鸣,以张炁为中心,悄然荡开。
紧接着,三道色泽不一、但皆蕴含着至高空间与法则气息的流光,从他眉心、胸口、丹田三处依次飞出,悬浮于他身前半空,缓缓旋转——正是他已融合的三块“诸天星盘”碎片!
这三块碎片一出,整个渡劫台上空的天象骤然变化!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暗沉,白日隐去,苍穹化作深邃的夜幕!然而,并非漆黑一片,而是有无尽璀璨的星辰虚影浮现、流转,组成一条横贯天际的浩瀚银河!星光垂落,与下方渡劫台的阵法光芒交相辉映,美轮美奂,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宏大与神秘。
“星盘碎片!真的是诸天星盘!” 有见多识广的老修士失声惊呼。
“引动诸天星象!这……这就是飞升之兆吗?” 更多人则是震撼得无以复加。
张炁面无表情,双手开始结印,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随着他的动作,那三块星盘碎片旋转速度加快,彼此间的距离逐渐拉近,光芒也开始交融,隐隐有合为一体的趋势。更有一道粗大无比、混合了灰、金、银三色的光柱,从三块碎片交融处冲天而起,直入苍穹深处那星辰漩涡的中心!
光柱所过之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丝丝缕缕的混沌气息与时空涟漪弥漫开来。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沟通诸天万界、接引至高法则的磅礴伟力,开始在这片天地间酝酿、升腾!
观礼区域,无数修士激动得浑身颤抖,热泪盈眶。他们感觉自己仿佛见证了历史,见证了传说!
然而,在渡劫台核心,张炁、烈、藤、沧波四人,以及少数隐藏在暗处的“净火”小组成员,心中却紧绷到了极致。他们知道,这宏大的景象,有一半是藤精心布置的幻阵和能量模拟系统的功劳,真正的“戏肉”,即将到来!
果然,就在那三块星盘碎片光芒交融达到顶峰、冲天光柱最为炽烈、仿佛真的要将天穹捅出一个窟窿的刹那——
异变,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那冲天光柱的中心,三块星盘碎片交融之处,空间猛然向内坍塌、扭曲!并非张炁操控所致,而是一种来自更高层次、更古老存在的力量,强行介入了进来!
一个模糊、扭曲、仿佛由无数叠加空间构成的虚影门户,在那坍塌处缓缓浮现!门户之上,流转着比星盘碎片更加复杂、更加古老、散发着冰冷机械与至高法则气息的符文!
张炁瞳孔骤缩!这不是他预想中九幽或玄玑可能发动的任何一种攻击方式!这门户……与他体内道灵散发出的某种底层气息,隐隐同源!
(警告!检测到超高阶空间协议激活……能量源:诸天星盘碎片共鸣核心……目标:召唤‘传承终端’或‘协议执行者’……底层协议强制触发!接管进程……不可控飙升!)
道灵冰冷急促的警报声在张炁识海炸响!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自己施加在道灵外部的层层封印,正在被一股无可抗拒的、源自星盘碎片共鸣本身的浩大力量,从内部强行冲开!
那蛰伏的、被封印的道灵光晕,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与活性!接管进程的数值如同疯了一般跳动:40%……50%……65%……80%!
“不好!” 张炁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就要启动预先布置在渡劫台核心的“反制结界”——那以时空和封印道痕为核心的“冻结隔离”结界!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那扭曲的空间门户骤然稳定、扩大!一股浩瀚、苍茫、冰冷、漠然,仿佛超越了时间与情感,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恐怖意志,如同苏醒的太古神祗,从门户之中轰然降临!
这股意志之强,瞬间压过了星盘光柱的波动,笼罩了整个渡劫台,乃至大半个洪荒!无数观礼者在这意志下瑟瑟发抖,修为稍弱者更是直接瘫软在地,心神几乎崩溃!就连烈、藤、沧波这等真仙,也感到呼吸困难,神魂战栗,仿佛在面对整个天地的倾轧!
门户中,光芒凝聚,一道身影缓缓踏步而出。
那并非实体,而是一道极其凝实、清晰、散发着淡淡金辉的魂影。身影高大,穿着样式古朴、流转着日月星辰图案的淡金色道袍,头戴高冠,面容看似中年,俊朗非凡,但一双眼睛却如同万古寒潭,深邃冰冷,不带丝毫人类情感,只有一种俯瞰蝼蚁、漠视众生的至高威严。
他的气息……赫然达到了金仙层次!虽然只是残魂状态,且似乎并非全盛时期,但那属于金仙位格的威压,却是实实在在的!
“玄……玑……金仙!” 张炁一字一顿,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名字。虽然早有猜测和心理准备,但亲眼见到这位上古阴谋的布局者、琉璃仙帝陨落的推手之一、自己体内道灵的创造者以这种方式出现,他依然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与滔天的怒火。
那金仙残魂——玄玑,冰冷的眸子扫过下方,在张炁身上停留了一瞬,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看到满意作品般的波动,随即又恢复了绝对的漠然。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张炁身前那三块光芒交融的星盘碎片,以及那冲天的光柱上。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玄玑金仙开口,声音并不宏大,却仿佛直接响在每一个生灵的心底,清晰无比,带着一种万古期盼得以实现的淡漠感慨,“‘钥匙’归位,‘通道’将启。吾之夙愿,终可得偿。”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张炁,如同看着一件即将完成使命的工具:“后世的小辈,汝承载‘种子’,汇聚道痕,引动星盘共鸣,做得不错。作为‘舟楫’,汝已合格。现在,交出汝之所有——汝之肉身,汝之道基,汝汇聚之‘道痕’与‘生机’,助吾……完成最后一步。”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交出一切?肉身?道基?道痕?生机?这哪里是什么飞升仪式?这分明是……献祭!
“玄玑!!” 张炁怒极反笑,强行顶着那金仙威压,昂首直视,“为了复活你的道侣,你不惜引发上古浩劫,算计同袍仙帝,如今还要献祭后世传承者与一界生灵?这就是你所谓的‘金仙之道’?简直无耻之尤!”
玄玑金仙神色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张炁的怒斥只是微风拂面:“情感?道德?不过蝼蚁之念。太微为救吾而陨,其真灵唯借‘终焉’之力逆转‘归墟寂灭咒’,再以海量生机与道痕重塑,方可复苏。为此,万物皆可牺牲。此乃……最高效的‘因果偿还’与‘秩序重构’。”
他抬起虚幻的手指,轻轻一点。
嗡!
张炁身前那三块星盘碎片光芒大盛,共鸣之力陡然增强了十倍不止!那冲天光柱猛地膨胀,颜色从三色混杂变得一片纯粹而诡异的暗金!光柱不再冲向苍穹,而是开始疯狂地抽取、吞噬以渡劫台为中心、方圆万里内的一切天地灵气、万物生机!甚至连许多观礼修士体内的真元和生命力,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外泄,被那光柱强行吸走!
与此同时,张炁体内那已被激活到80%以上接管进程的道灵,爆发出一股恐怖的吞噬与剥离之力,疯狂地抽取着他体内的混沌真元、道痕力量、乃至神魂本源!要将他的一切,都通过星盘碎片这个“通道”,献祭出去!
“不——!” 烈目眦欲裂,就要冲上前。
“启动大阵!保护观礼者!执行第二方案!” 藤嘶声怒吼,同时双手急速挥舞,激活了渡劫台下早已准备好的、用于对抗大规模能量吞噬的防护大阵,并启动了干扰星盘碎片共鸣的后备符文阵列。
沧波则全力催动生命之道,翠绿光华如同涟漪般扩散,尽可能稳住附近修士溃散的生命力。
场面瞬间大乱!
然而,玄玑金仙只是淡漠地瞥了一眼藤等人的动作,再次一点。
那暗金光柱猛然一震,藤激活的所有防护和干扰阵法,如同纸糊般瞬间破碎!更有一股无形的禁锢之力弥漫,将烈、藤、沧波以及所有想要反抗的混沌亲卫死死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实力差距,太大了!
张炁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道灵的吞噬之力迅速剥离,身体也仿佛要崩解成最纯粹的能量。他拼命运转“混沌星痕道域”,调动封印与时空之力对抗,但面对金仙残魂通过星盘碎片发动的、针对“传承之种”宿主的根本性协议力量,他的抵抗显得如此无力。
难道……就要这样结束了吗?成为玄玑复活道侣的祭品?洪荒也要随之陪葬?
就在张炁意识即将沉沦、玄玑金仙眼中露出志在必得的漠然光芒时——
异变,再生!
那暗金光柱之中,被强行抽取、汇聚的磅礴能量与生机深处,一点微弱的、却无比纯净、无比温暖、带着悲伤与坚定守护意志的七彩琉璃光华,如同淤泥中不染的明珠,顽强地亮起!
紧接着,一个温柔、悲伤、却又无比威严的女子虚影,在那七彩琉璃光华中缓缓凝聚、浮现。
她身穿残破的七彩琉璃仙甲,容颜绝美却模糊不清,周身散发着与凰灵儿同源、却更加浩瀚古老的真凰气息与琉璃仙光!
琉璃仙帝!虽然只是一缕微弱到极致的残魂执念!
“玄……玑……” 琉璃仙帝的残魂发出微弱却清晰的意念,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与失望,“你……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玄玑金仙那万古不变的冰冷面容,在看到琉璃仙帝残魂出现的瞬间,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漠然覆盖:“琉璃……汝已化道,何苦残留执念,阻吾之路?太微亦是汝之挚友。”
“正因是挚友……才更不能……让你以如此罪孽的方式……亵渎他的牺牲……” 琉璃仙帝残魂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坚定无比,“我燃烧一切所化封印……不止为镇‘终焉’……更为阻你……今日,纵是这最后一点执念消散……也绝不容你……以洪荒众生为祭!”
话音落下,那点七彩琉璃光华猛地燃烧起来!不是攻击玄玑,而是化作无数道细微却坚韧的琉璃光丝,逆着暗金光柱的吞噬之力,强行缠绕向张炁体内那暴走的道灵,以及那三块作为“通道”的星盘碎片!
她在以自己最后残存的力量,干扰献祭仪式,为张炁争取一线生机!
“冥顽不灵!” 玄玑金仙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愠怒,虚幻的手掌抬起,就要彻底抹去琉璃仙帝这缕碍事的残魂。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都感到绝望之际——
“先祖!!!”
一声凄厉而决绝的悲鸣,穿透了混乱的能量场与金仙威压,从渡劫台外围,真凰族观礼区域传来!
只见一道燃烧着炽烈真凰火焰的银色身影,不顾一切地冲破了族内长辈的阻拦和玄玑威压的束缚,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暗金光柱的核心,冲向了琉璃仙帝那缕正在燃烧的残魂!
是凰灵儿!
她脸上满是泪痕,眼中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决绝光芒!在张炁即将被献祭、先祖残魂即将彻底消散的绝境下,她体内属于琉璃仙帝的血脉轰然沸腾,某种深藏于血脉本源中的古老共鸣与守护意志,彻底苏醒!
“灵儿!不要过来!!” 张炁嘶声大吼,目眦欲裂。
“灵儿!回来!” 真凰族长老惊呼。
然而,凰灵儿的身影,已经没入了那暗金光柱与七彩琉璃光华交织的核心!
她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那缕即将消散的先祖残魂,泪流满面,声音却清晰而坚定地响彻天地:
“先祖!若需有人补全封印,阻此罪孽……灵儿愿承血脉之责,以身为祭,护我所爱,守此众生!”
“以我真凰之名,燃我血脉之魂,补汝残灵之缺,固此封印之基!”
“张炁……活下去……连同我的份一起……走到大道的尽头……看那真正的光明!”
最后一个字落下,凰灵儿周身的真凰火焰与血脉本源轰然燃烧到了极致!她的身体开始化作无数晶莹的光点,与琉璃仙帝那缕燃烧的残魂光丝交融在一起,化作一道更加凝实、更加璀璨、融合了新生守护意志与古老牺牲精神的七彩琉璃光柱,反向注入那暗金光柱的核心,狠狠冲击着星盘碎片的共鸣与玄玑金仙的献祭仪式!
“不——!!灵儿——!!!”
张炁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眼睁睁看着凰灵儿的身影在璀璨的光华中逐渐模糊、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