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很快带着药箱赶来,陈劲坐在沙发上,左臂伸直搁在膝头,任由医生剪开染血的纱布。
伤口很深,边缘翻卷着,该是被利器划开的,老鬼下手时显然没留余地。
“得缝几针。劲哥忍一下。”
陈劲没应声,只抬眼看向容妤。
米白色针织衫衬得她倒真像个不谙世事的菟丝花。
“过来。”
容妤走过去,在他身侧坐下。
“疼吗?”容妤故意抚过他的左臂。
“别闹。”他低声斥道,耳根却悄悄泛红。
沈砚州在心里嗤笑。
装什么装?明明就是受用得很。
“老鬼是沈爷带了五年的人。”陈劲开口,“当年沈爷把他从街头混混里拎出来,给了他名字,给了他地盘,甚至把码头的账册都交给他管过半年。”
“他跟着沈爷的时候,挨过三次刀,替沈爷挡过子弹。”他低哑地说,像是在念一份早已失效的功德簿,“沈爷总说,老鬼是自家兄弟,比亲的还亲。”
“兄弟?”容妤嗤笑一声,“在利益面前,所谓的兄弟,不过是随时能卖个好价钱的筹码。他把沈砚州卖了一次,现在又想卖你,‘忠心’得很。裴越倒是有耐心,一颗棋子埋五年。”
“不止耐心,是狠。”陈劲的下颌线绷得死紧。
“这五年老鬼做得滴水不漏,替沈爷挡刀是真,连沈爷喝醉了跟他说的掏心窝子话,转头就能一字不落地传给裴越。裴越看着沈爷扩张势力,看着他攒下那些家底,从来不动声色,就等着沈爷把盘子铺得最大的时候,再一刀捅穿。”
医生缝合的线穿过皮肉,陈劲闷哼一声,眼底的戾气更盛:“码头那枪,根本不是临时起意。裴越算准了沈爷那天会去码头对账,连动手的人都是他养了十年的死士,打完就吞枪了,一点痕迹都没留。”
容妤沉默了。
她想起沈砚州生前总骂裴越“假斯文”,说那小子笑起来像只没开屏的孔雀,看着无害,尾巴里藏着毒。
原来那不是随口的嘲讽,是常年对垒的直觉。
裴越的狠从不在明面上,是藏在温吞水底下的暗流,等你发现时,早就被卷进了漩涡。
“他连老鬼的后路都算好了。”陈劲继续说,声音里带着嘲讽,“老鬼以为帮裴越拿到码头,就能分一杯羹,却不知道裴越早给他备好了‘投名状’,只要我死在码头,裴越就能顶着‘替沈爷报仇’的名头接手我的人,最后再把所有脏水泼到他身上。”
“算盘打得真响。”容妤笑了笑,眼里却没温度,“可惜他算漏了一点。”
“什么?”
“算漏了你比他更狠。”她抬手,指尖轻轻抚过他眉骨下的疤痕,“也算漏了,我不会坐以待毙。”
陈劲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老茧蹭得她皮肤发疼:“所以这账,必须连本带利讨回来。”
沈砚州飘在旁边,听着这些迟来的真相,魂体都在发抖。
这狗杂种!
替他挡的每一刀,原来都是演给所有人看的戏码。
果然这世上最毒的,从来不是刀枪,是人心。
“老鬼已经被处理了,但他死前透了口风,裴越手里有沈爷以前留下的一份账册,说是能让整个云城的地下网翻个底朝天。”
容妤的眼神动了动。
沈砚州的账册?她从未见过。
那男人总说“这些脏东西别沾,你乖乖花钱就行”,原来早留了这么个隐患。
“裴越想用账册逼那些老东西站队,”陈劲继续说,伤口的疼让他额头渗出细汗,“码头只是第一步,他真正想要的是沈爷攒下的人脉和渠道。”
“那我们呢?”容妤问,指尖顺着他的手背往上滑,轻轻捏住他的手腕,“就看着他把沈砚州的家底一点点掏空?”
“掏不空。”陈劲反手握住她的手,“沈爷留了后手,他当年在城中盘了个废弃的钢厂,里面囤的货足够我们跟裴越耗上三个月。”
“但我不想耗。沈爷的仇,还有他打你的主意,这笔账,得尽快算清楚。”
容妤忽然笑了:“怎么算?”
“他不是想要人脉吗?”陈劲的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我就给他送个人脉,让易怀征去查那本账册。警察和裴越斗起来,我们正好坐收渔利。”
沈砚州飘在旁边,听得心惊。
这小子够狠!连警察都敢利用!
可他看着容妤眼里闪烁的赞同,又硬生生把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狠,才是活下去的资本。
“易怀征是个正派人,”容妤却摇了摇头,“直接递消息太刻意,容易引火烧身。得让他‘自己’发现。”
她凑近陈劲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几句。
陈劲的眼睛越睁越大,等她说完,忽然低头在她额头上狠狠吻了一下:“你这脑子……不去带兵打仗真是可惜了。”
“彼此彼此。医生快缝完了,处理好伤口就安排吧。裴越这种人,多留一天都是祸害。”
医生打好最后一个结,低声说了句“好了”,便匆匆收拾东西离开。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和一种无声的默契。
“易怀征留了名片?”
“嗯。怎么?要我还给你?”
“不必。但你记住,别想着跑,也别想着找别人。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
容妤笑了,抬手勾住他的脖颈,将人拉得更低:“劲哥这醋吃的,酸得我牙都快掉了。”
“我不是吃醋。我是在警告你。易怀征是警察,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你跟他走太近,等于把脖子伸到刀底下。”
“那跟你呢?”容妤反问,指尖戳着他胸口的衬衫,“跟你就安全了?”
陈劲的动作顿住,他突然弯腰,打横将她抱起,大步往二楼走。
“你干什么!”容妤惊呼,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算账。”
沈砚州在后面气得跳脚。
操!这小子还真有脸算账?
要不是容妤审出老鬼,他现在早成裴越枪下的冤魂了!
卧室的门被“砰”地甩上,随即传来容妤带着笑的嗔骂,还有陈劲粗重的喘息。
狗日的陈劲!
沈砚州在心里把这混小子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里面传来容妤一声低低的哼唧,带着点求饶的意思。
他在门外看见陈劲把容妤按在床上,那只没受伤的手正攥着她的手腕。
“轻点!”容妤的声音发颤,却没真生气。
“轻点你能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