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昱和秦复川回老宅那天,两人没惊动旁人,只让张天彻安排了辆不起眼的轿车,秦复川坐在轮椅上,被路昱推着上了车。
轿车停在路家别墅门外时,日头正盛。
路昱推着秦复川往里头走,门口的警卫见了,只是微微一怔,随即想起路铮先前的交代的“他们要来,不必拦”,便侧身让开了路。
“先生不在家,大少爷和秦先生自便。”
秦复川没应声,目光越过庭院,直直落在二楼阳台那抹熟悉的身影上。
她穿着素净的孕妇裙,裙摆下那点明显的隆起。
那是路铮的孩子。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秦复川五脏六腑都像被人攥住了,疼得他差点蜷起身子。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她怀孕的样子,该是他把她护在怀里,听她抱怨孕吐的辛苦,看她笨拙地摸肚子。
可如今,她站在路家的阳台上,成了路铮的妻子。
如此荒唐的一切。
容妤听见动静,猛地转头。
日头把庭院晒得发亮,路昱推着轮椅停在廊下,秦复川仰着头看她,眼神里翻涌着急切与心疼。
他瘦了些,脸色还带着病气,裤管下露出一小截石膏,刺眼得很。
她红了眼眶,“复川?你们怎么来了?”
秦复川没说话,他就那么仰着,望着二楼那个熟悉的身影,明明只隔着短短一段楼梯,却像隔着条跨不过去的鸿沟。
她在那端,被路铮的“安稳”圈着,他在这端,连靠近一步都难。
容妤也望着他,眼眶里的泪越积越重。
她想下楼,可她知道,只要她敢迈出那步,这短暂的平静就会碎得彻底,谁都承不住路铮动怒的后果。
“你们……”容妤吸了吸鼻子,声音很轻,“快回去吧。”
路昱没动,他抬眼看向二楼,声音带着股撞南墙的犟劲:“不回去。”
秦复川跟着扯了扯嘴角,“妤宝,我们不是来闹的。我们就在这儿等路铮。”
“等他?你们疯了?”
“没疯。”秦复川摇头,“我们就跟他说几句实在话。不抢人,不添乱,就求他高抬贵手,别把你关得这么死。”
他们不是没算过,硬带她走,反倒会把她架在火上烤。
秦复川仰着头,太阳晒得他眼仁发酸,却还是盯着容妤:“你别慌。我们不跟他吵,不会有事的。”
院外传来汽车引擎声,容妤扒着栏杆往下看,路铮的车,果然已经有人报信了。
门被推开,路铮一身深灰西装,他刚从公司回来,眉宇间还带着点未散的沉郁。
可当目光扫过庭院,落在廊下那两人身上时,那点沉郁竟慢慢淡了,反倒勾起点似笑非笑的弧度。
“倒是稀客。”他没急着往里走,就站在门口,目光带着稳稳的压迫感,“怎么,伤还没好利索,就急着来给我添堵?”
日头晒得人眼晕,路铮那张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陌生,秦复川只觉得胃里一阵发紧,连带着喉咙都泛上股恶心的涩。
他别开眼,没再看路铮,只咬着牙说了句:“我们是来跟你说正事的。”
“哦?”路铮挑眉,抬脚往里走,“看我这院子风水好,想搬进来住?”
他走到离轮椅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秦复川,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
容妤在二楼看得心都揪紧了,攥着栏杆的手直抖。
“我们不占你地方。就求你松松手,别把妤宝关得这么死。她心里闷,总得有几个能说贴心话的人。”
路铮语气带刺:“她的贴心人,轮得到你这个‘前夫’来当?”
“爸!容妤她……”路昱话没说完就被路铮冷冷打断。
“她是你母亲,轮得到你这么直呼其名?”
路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容妤如今的身份,这声“母亲”就算再刺心,也成了他不得不认的身份。
他把话咽了回去,眼眶憋得发红。
秦复川接过话时声音哑得像蒙了层沙:“路铮,我们没心思跟你扯身份。我们就想偶尔来看看她,跟她说几句话,不用你盯着,不用你派人跟着,就我们几个,像从前那样说说话。”
这些话本该是他的日常,如今却要跟抢了自己妻子的人低声下气去求,每说一句,都像有针在扎他的心。
路铮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笑了声,“秦复川,你倒是会想。从前她是你妻子,现在她是路家的主母,怀的是我的孩子。你想跟她哪样啊?”
秦复川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骂路铮无耻,骂他抢了别人的妻子还如此嚣张,把妤宝困在这牢笼里装什么情深义重。
他死死咬着牙,才没让那句“你他妈要点脸”漏出来。
“路铮,你不用拿话堵我。”
路铮瞧着他无可奈何的模样,觉得甚是无趣,慢悠悠地往楼梯口挪了半步:“每月十五,让景明带着来。少跟她提不相干的,更别想耍花样。”
“不然,往后别说见,就是这宅子的门,你们也别想再靠近。”
二楼的容妤低低喊了声:“路铮。”
路铮转头看她,见她眼泪掉得凶,眼眶红得像兔子,先前的冷硬缓了缓,却没松口:“回屋去,这儿晒。”
容妤没动,声音抖得轻:“十五……就让他们来吧。不用景明跟着,我想见见他们。”
路铮皱了皱眉,没应,也没驳回。他转回头,看了眼秦复川和路昱,哼了声:“听见了?安分点。”
说完,没再理他们,转身往楼梯走。
走到一半,他又停了停,头也不回地补了句:“别让我后悔给你们这个脸。”
走到容妤跟前时,他没再提方才的事,只抬手替她拭去颊边的泪,弯腰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容妤赌气,“我自己能走……”
“别动。”路铮低头看她,眼底的冷硬早散了,只剩点无奈的温,“委屈了?”
容妤哼了一声,闷闷的。
路铮知道她心里不舒服,先前把人圈得紧,是怕她被带跑。
可方才看她趴在栏杆上掉眼泪的样子,心尖还是软了。
他要的从来不是个只会听话的木偶,而是她能安稳待在自己身边,哪怕偶尔闹点小脾气,也好过这样蔫蔫的。
进了屋,他把人轻轻放在沙发上,又转身去拿毯子,盖在她腿上:“渴不渴?让张妈给你炖了银耳汤,温着呢。”
容妤心情复杂,路铮霸道,用错了方式,可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又让她没法全然恨起来。
“路铮,”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你别对他们太凶……”
路铮看了她一会,还是松口了。
“嗯,不凶。”
当初说不允许她为了旁人求他,说得又狠又绝。
可她一掉滴泪,他那些硬邦邦的规矩就跟着松一分。
他破的例早就堆成了山。
只要她此刻能在他怀里松松眉,哪怕破再多例,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