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陈劲忽然侧过头,目光精准地落在容妤身上。
那眼神太复杂,有隐忍,有探究,还有一丝沈砚州看不懂的……欲望?
沈砚州的魂瞬间绷紧了。
他看见容妤察觉到陈劲的目光,微微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了回去。
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脆弱和依赖,像只受惊的小白兔,轻轻咬了咬下唇,又飞快地低下头去。
陈劲猛地别开眼,余光却又朝容妤那边扫了一下。
沈砚州在心里冷笑。
这小子,跟了他这么多年,还是没出息。
葬礼的仪式还在继续。
牧师念着悼词,那些“善良”“正直”的词安在他身上,听得沈砚州自己都想笑。
人群里有人假哭,有人真怕,有人在盘算着他死后,那些地盘该怎么分。
只有容妤,哭得最真。
直到下葬时,泥土盖住棺材的瞬间,容妤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身子一软,竟直直往旁边倒去。
陈劲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温软的身体靠在怀里,带着她身上特有的、淡淡的体香。
陈劲的身体僵了僵,扶着她胳膊的手,收紧了些。
“节哀。”他的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容妤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哭得更凶了。
沈砚州飘在半空,看着这一幕,心里疼得揪起。
他看见容妤埋在陈劲胸口的脸,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快得像幻觉。
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又看见陈劲扶着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旗袍的料子,那动作里的暧昧,藏都藏不住。
“操!你他妈住手!”
沈砚州猛地吼出声,魂体因为这股暴怒剧烈地晃动起来,半透明的手狠狠往前伸,想去拍开陈劲的爪子。
可他的手径直穿过了陈劲的胳膊,什么都碰不到。
“容妤!你让他松开!”
他冲着容妤嘶吼,“别让他碰你!听见没有?”
容妤像是毫无察觉,顺势依靠在陈劲怀里啜泣。
他忽然想起很久前,有个不长眼的手下跟他开玩笑,说“陈劲看容妤小姐的眼神,不对劲”。
当时他把那手下的牙打掉了两颗,骂他“满嘴喷粪”。
现在想来,他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人群渐渐散去,墓园里只剩下陈劲和容妤。
陈劲松开手,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我送你回去。”
容妤点点头,擦了擦眼泪,声音带着鼻音:“麻烦你了,陈劲。”
沈砚州跟着他们上了车。
车里很安静,只有雨刷器来回摆动的声音。
容妤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陈劲从后视镜里看她,眼神沉沉的。
“沈爷存在海外账户里的那笔加密基金,还有他放在信托里的那几家初创公司股份,我这两天整理好手续,给你送过去。”陈劲忽然开口,语气平铺直叙。
容妤倏地转头,脸上的疲惫霎时凝固,眼睛猛地睁大,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加密基金?信托股份?”
她愣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错愕,“他什么时候弄的这些?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陈劲抬眼看她:“都是沈爷这几年私下打理的,没跟你提过。”
“就我和他两个人知道。”
容妤皱紧眉,语气里带着不解和探究:“这些东西的价值……你比谁都清楚。他现在死了,你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转到自己名下,为什么要告诉我?”
“沈爷信我。”陈劲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他说过,这些最终都是要给你的。”
容妤怔住了。
那笔加密基金她隐约听过风声,据说市值能买下一条商业街,而那几家初创公司里,有两家已经在筹备上市。
沈砚州竟然把这些藏得严严实实的家底,全都留给了她。
容妤愣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点无措:“这些……我根本不懂怎么弄。基金怎么赎回?股份怎么管?我连合同条款都看不懂。”
陈劲抬眼,语气依旧平稳:“我会帮你。基金这边我联系了专属顾问,到时候按流程操作就行,不用你费心。股份的话,后续的股东会、分红结算,我会盯着,每月给你报一次明细。”
“你还要管这些?”
“沈爷交代过,”陈劲点头,“这些事我熟,交给别人他不放心。你要是信我,就不用操心,等着收收益就行。”
容妤抿了抿唇,一时没说话。
沈砚州连这一步都想到了。
知道她对这些一窍不通,特意让陈劲留着帮她。
只不过……
沈砚州留下的这些东西,实则是块烫手山芋。
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哪个不是盯着这块肥肉?
没个硬气的靠山,她手里这点东西,不出三个月就得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而陈劲,就是眼下最合适的靠山。
他跟了沈砚州八年,沈砚州死了,他这个二把手自然接替他的位置。
更重要的是,她早看出来了。
陈劲看她的眼神,总藏着点不一样的东西。
如今沈砚州不在了,这心思倒成了她能抓住的浮木。
“我一个女人家,对着这些东西实在犯愁,”她抬眼看向陈劲,声音放得更软,带着点示弱的意味,“以后……真的只能麻烦你了。”
陈劲他从后视镜里看她,眼神深得化不开,那里面藏着八年没说出口的在意,被她这句依赖轻轻勾动。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哑着嗓子应:“我会的。”
三个字,像耗尽了他所有的克制。
飘在后排的沈砚州看得真切,陈劲说这字时,身体都在抖。
那不是紧张,是隐忍到极致的激动。
他妈的。
这小子藏得真够深,八年了,对着他时永远是那副刀枪不入的死样子,原来所有的软肋,都给了容妤。
沈砚州只觉得一股邪火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想把陈劲从驾驶座上揪下来暴打一顿。
他拿这小子当兄弟,掏心掏肺地信任,他竟在暗地里盯着自己的女人!
虽然沈砚州心里暴跳如雷,可他也知道,容妤需要保护。
他看着容妤侧脸那点未散的茫然,想起她以前总爱窝在他怀里,用指尖戳他胸口,笑嘻嘻地问“砚州,你说要是有天你不在了,我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当时他捏着她的脸骂“乌鸦嘴”,说“谁敢动你,老子从坟里爬出来掀了他的窝”。
他这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受委屈,怕她没人护着,所以才偷偷给她攒下那些东西,想着就算哪天他栽了,也能让她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
如今倒真成了谶语。
他真成了坟里的人,而她……真的要去依赖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