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妤讶异一瞬,眼里满是惊惶:“我……”
“窝棚漏风,你这样睡会冻着。”路昱没让她把拒绝的话说出口,“我不沉,靠着暖和。”
他的掌心贴在她后颈上,暖得像团小火炉,烫得她后颈都麻了。
容妤僵着身子,没敢动,可路昱的指尖还在轻轻往回带。
她脑子一懵,竟真的顺着他的力道,慢慢往他肩上靠了过去。
他的肩膀宽而结实,连带着呼吸拂在她的额角。
她一激灵,慌忙要抬起来,路昱却收紧了搭在她肩上的手,把她轻轻按了回去。
“别动。”他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要贴在她耳边,“就这样睡,嗯?”
尾音带着点哄人的软,容妤的心尖“咯噔”跳了下,不敢动了。
路昱感觉到她乖乖靠着不动了,抬手把搭在两人肩上的夹克衫又往上拢了拢,确保没让风漏进去。
指尖擦过她的耳尖时,软绵绵的一片,他没忍住,多停留了半秒,才慢慢收回手,轻轻搭在自己膝盖上。
火堆“噼啪”响着,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缩成小小的一团。
容妤起初还绷着身子,后来被他身上的暖意烘得松了神,呼吸渐渐匀了。
她睡得不安稳,偶尔往他怀里蹭蹭,像只怕冷的小猫,鼻尖蹭得他颈侧火热热的。
路昱的唇角忍不住往上扬,原来真能等到这一天。
不用她忘了秦复川,不用她回应什么,就这一刻,她靠着他,睡得安稳,就够了。
他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低得像叹息,又像庆幸:“容妤……”
第二天一早简单啃了几口干粮,两人重新上路。
摩托往阿尔山深处开,沙路更软,路昱拧着油门的手稳得很,容妤坐在后座,想起夜里的事,没敢再像之前那样抓车座,只虚虚搭着他的腰侧。
走了约莫四个小时,远处终于看见几间土坯房,烟囱里飘着淡烟。
路昱神情疲惫但满脸激动:“应该是这儿了。”
一个穿蓝布褂子的老汉迎出来,手里还拿着副夹板:“你们是?”
“大爷,我们找老郎中。”路昱停下车,容妤连忙跳下来,“想问您……是不是有个牧民送了个受伤的年轻人来这儿?”
老汉羊皮袄袖子往脸上一抹,带着浓重的西北口音,糙着嗓子道:“咋么有?老杨头把人驮来的时候,那娃子快没气咧,好不容易救回来。”
“么过几天又发烧,脸烧得跟日头似的,嘴唇裂得能塞沙粒,迷迷糊糊哼哼,嘴里就翻来覆去俩字,‘容易’‘容易’,喊得人心口都揪着。”
“复川,真的是复川……”
容妤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腿都软了,要不是路昱在旁边扶了一把,差点栽在地上。
老汉蹲下来,用袖子擦了擦鞋上的泥,接着道:“老郎中守了两宿,才算把烧压下去。”
容妤再也等不及,连忙往屋里冲。
里屋光线暗,土炕边的盆里还泡着带血的布条,秦复川侧躺着,脸瘦了一圈,眼窝陷着。
“哎哎,你咋回事么,你认识这娃?”老汉急得跟进来说道。
“复川,你醒醒啊!”
容妤扑到炕边,攥着他的手晃了晃,他的手却软塌塌的,指节泛着青。
“他……他怎么还没醒?”容妤回头问老汉,眼泪直往下砸,“您不是说烧退了吗?他怎么不动了?”
老汉叹口气,知道她就是秦复川要找的人,往炕边凑了凑:“昨儿个刚醒,他就疯了似的要找你,说要打电话,打不通就往炕下挣。”
“腿上的伤刚接好,哪禁得住折腾?绷带挣裂了,血淌了一褥子,折腾到后半夜,人就又晕过去了。”
“都怪我……都怪我……”容妤趴在炕沿上,看着秦复川苍白的脸,眼泪糊了满脸,“是我来晚了,复川你醒醒,你看看我啊……”
“你不是要找我吗?我来了,我就在这儿啊……你别睡了,好不好?你醒过来,我们回家,我们现在就回家……”
秦复川还是没动,只有胸口微弱地起伏着,证明人还活着。
路昱站在门口,看着她哭得几乎要断气,看着她把秦复川的手贴在脸颊上一遍遍哀求,心口沉得喘不过气。
他从背包里翻出之前买的葡萄糖,快步走过去递到容妤手边:“先给他喂点这个,老郎中应该快回来了。”
容妤这才像是抓住了点指望,慌忙接过葡萄糖,抖着手要拧开,可指尖软得使不上劲,瓶子“啪”地掉在地上,摔出一道裂缝,透明的液体顺着泥地往炕底流。
“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好……”她看着地上的狼藉,哭得更凶了。
路昱弯腰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又从包里摸出另一瓶,拧开后小心地递到她嘴边:“你先喝两口,稳住神。他还等着你来救他呢。”
容妤吸了吸鼻子,抬起通红的眼:“对……我得等他醒……他会醒的……”
她接过葡萄糖,自己喝了几口,然后含了口葡萄糖,俯身轻轻贴上他的嘴。
他的唇又凉又干,她颤着将糖液慢慢渡过去,额头抵着他的,气音发颤:“复川,咽下去……”
老汉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我去村口看看老郎中回来没,你们在这儿等着。”
路昱站在炕尾,看着容妤守在秦复川身边的样子,慢慢往后退了退,退到了门帘后面。
他想起昨夜窝棚里她靠在自己肩上的温度,心里满满当当,又空得发慌。
他知道,从她扑到炕边喊出“复川”那刻起,昨夜那点短暂的暖,就该散了。
没等多久,老汉就领着个挎药篓的老郎中进来了。
老郎中头发花白,手上沾着草汁,也不多话,搭着秦复川的手腕把了脉,又掀开被子看了看他腿上的伤,随即从药篓里翻出几味草药,往墙角的陶罐里一扔,添了水就在灶上煮。
药味很快弥漫开来,苦得呛人。
药熬得差不多了,老郎中把陶罐端下来,晾了晾,倒在碗里,递给药妤:“差不多了,喂他喝下去。”
容妤连忙接过碗,用勺子一点点往秦复川嘴里送。
药汁苦,他没醒,咽得慢,容妤怕太凉失了药性,索性像之前一样嘴对嘴喂他。
老郎中抬眼瞥见,手里的药渣“哗啦”掉回筐里,嘴里嘟囔了句:“现在的年轻人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