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岑没什么表情,就着容妤的手,仰头将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有几滴顺着他的嘴角滑落,洇湿了衬衫前襟,他抿紧了唇,依旧沉默。
“摆着一张死人脸给谁看?出来卖还立牌坊?”
容妤不耐烦地看着他这幅样子,好像是她欺负他一样。
“我不卖身。”
容妤伸手,羞辱性地拍了拍他的脸,发出不算重的清脆声响,“在这里,你说了不算。我说你卖什么,你就得卖什么,明白吗?”
旁边的任雅婷听到这边的动静,笑着靠过来,下巴懒洋洋抵在容妤肩上,“哟,我们妤妤这是又捡到个小烈马了?就是不知道骨头是不是跟看起来一样硬。”
许岑在两人毫不掩饰的打量和轻蔑的话语下,脸色由白转红,又变得惨白。
“硬不硬,驯一驯不就知道了?”
任雅婷咯咯笑起来,深以为然:“还是你容三小姐会玩。”
“跪下。”
许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手指死死抠进掌心。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如此漂亮的女孩能如此恶劣。
容妤微微蹙眉,那点不耐烦让她看起来更加倨傲,“听不懂话吗,需要我教你‘跪下’两个字怎么写吗?”
旁边的任雅婷也停止了和那个阳光男模的笑闹,饶有兴致地看过来。
王经理在不远处探头探脑,脸上带着焦急,无声地用口型对许岑说着什么,看那样子,是在催促他听话。
许岑喉咙干得发紧。他想起了躺在病床上的奶奶和下个学期还没有着落的学费。尊严?在现实面前,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显得多么可笑和廉价。
他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弯曲了自己的膝盖,最终单膝触地,跪在了容妤的面前。
这个姿势,让他只能仰视她。她高高在上,如同女王审视着她的奴仆。
容妤终于满意地勾起了唇角,她伸出脚,高跟鞋的尖细轻轻抬起许岑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看,这不是会吗?笑一个。”
许岑努力扯动嘴角,试图挤出一个笑容,但那表情比哭还难看。
“真丑。比哭还难看。许同学,看来你不仅自尊心不值钱,连笑都卖不出好价钱。”
容妤下兴致缺缺地收回脚,觉得魅影的货色质量是越来越差,得好好敲打敲打王硕了。
任雅婷噗嗤一声笑出来,“妤妤,你要求别那么高嘛,人家毕竟是‘高材生’,卖笑不专业情有可原。”
那个阳光男模为了表现,立刻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容小姐,任小姐,我笑得好不好看?我还会讲笑话呢!”
任雅婷被逗乐了,捏了捏他的脸,“乖。”
对比之下,跪在地上的许岑更加难堪。
容妤似乎对他失去了兴趣,不再看他,转而和任雅婷聊起了最近看上的一个限量款包包。
阳光男模卖力地倒酒、递水果,说着俏皮话。卡座里仿佛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只有许岑,像一件被遗忘的垃圾,沉默地跪在原地。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分每一秒对许岑来说都是煎熬。他听到容妤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谈论着普通人奋斗一生也难以触及的奢侈,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阶级的鸿沟。
在容妤这样的人眼里,他或许连人都算不上,只是一个临时取乐的玩物。
不知过了多久,容妤似乎才想起脚下还有个人。她垂眸,看着依旧保持姿势不动,脸色苍白的许岑,懒懒地开口:“起来吧,看着碍眼。”
许岑身体晃了一下,才勉强用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容妤从手包里随意抽出几张百元大钞,塞进他衬衫的领口里,“赏你的,表现马马虎虎。”
“谢谢……容小姐。”
“滚吧。”容妤挥挥手,像打发一只苍蝇。
许岑如蒙大赦,仓皇逃离。
任雅婷挑眉,“这就放他走了?还没玩尽兴呢。”
容妤晃着酒杯,眼神深邃,“一次性玩坏了多没意思。慢慢碾碎才有乐趣。”
“也是。”任雅婷了然一笑,凑近低声道,“说起来,你家那位‘正牌’校草周末没找你?”
“烦得很,懒得回。”
任雅婷咋舌,周屿安可是被评为“A大立校以来最帅校草”的风云人物,物理系天才,同时修物理化学双学位,深情又体贴,可惜啊,遇上容妤这个没心的。
又坐了一会儿,喝了两杯酒,容妤觉得有些无聊了。“走吧,没意思。”
她站起身,江述立刻上前,任雅婷也意兴阑珊地挥退了身边的男模。
王经理一路点头哈腰地将两位大小姐送到门口,江述已经将那辆黑色的宾利开到了门前。
坐进车里,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容妤靠在舒适的真皮座椅上,闭目养神。车载香薰是她喜欢的冷冽木质调。
手机屏幕亮起,还是周屿安的信息。
【阿妤,你还在外面吗?要不要我去接你?】
容妤扫了一眼,直接划掉通知,没有回复的打算。
她拿出手机,给通讯录里一个没有存名字的号码发了条信息:【查个人,A大,金融系大概,叫许岑。尽快给我资料。】
对方很快回复:【好的,小姐。】
车子平稳地驶入容家那如同庄园般庞大的宅邸,最终停在了主楼门前。
江述率先下车,为容妤拉开车门,沉默地护着她走进灯火通明的大厅。
“三小姐。”佣人恭敬地低头问好。
容妤眼皮都没抬,径直走向电梯,江述紧随其后。
电梯门缓缓打开,她的卧室在走廊尽头,需要经过容越的书房。
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凑巧。
她刚走到书房门口,对面的卧室门也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