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二大队已经提前在抢收麦子后,瞬间让陈建平那颗被绝望笼罩的心,看到点希望。
他的心里又急又乱,他心里想着,要是……要是暴雨把其他所有大队的农田都淹了,只有那个二大队把麦子收了回来,那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至少公社今年不至于颗粒无收,他向上级汇报时,脸上也算有点面子,能有个可以挽回局面的,不至于剃光头。
可这雨来的怎么急……万一二大队也没收完呢,那全公社的损失就真的无法估量了……
他越想越焦虑,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仿佛在坐过山车。
不行,这件事太关键了,必须亲眼去看看!
陈建平当机立断,对着郭茂田说道:“你留在这里组织调度,调度完就去三大队那边看看,我去二大队看看情况!”
说完,转身就拿着雨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办公室,留下陶军一个人,面如死灰地瘫坐在椅子上。
后面公社干部们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在郭茂田的调度下,纷纷穿上雨具,朝着各自负责的大队飞奔而去,传达那迟到的抢收命令。
其中,负责联系知青农场的赵干事一路顶风冒雨,冲进了知青农场的大门。
此刻的知青农场,同样被暴雨笼罩,但气氛却与外面火烧眉毛的村庄截然不同。
大部分知青都因为这难得的雨天不用下地,正三三两两地在宿舍里看书,或是蒙头睡大觉,享受着片刻的悠闲。
苏成峰就属于睡大觉的那一类。
他最近仗着给陶军办事,在公社里也混了个脸熟,早就脱离了农场的繁重劳动。
这种鬼天气,在他看来,正是与周公约会的最佳时机。
他裹着被子,睡得正香,梦里都梦见自己被调回了城里。
就在这时,宿舍外面突然响起了农场主任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喊道:“所有知青!所有知青!立刻到晒场集合!立刻到晒场集合!公社有紧急任务传达!”
刺耳的喇叭声,硬生生把苏成峰从美梦里拽了出来。
他烦躁地骂道:“操!”
“有病吧?这么大的雨开什么会,烦死人了!”
旁边的知青推了他一把:“峰哥,快起来吧,听着挺急的。”
苏成峰骂骂咧咧地从床上爬起来,胡乱套上件衣服。
和其他知青一样,满腹牢骚地的出去。
操场上,一部分知青脸上都写满了不耐烦。
农场主任和浑身湿透的赵干事站在临时搭建的台子上,脸色都异常严肃。
赵干事清了清嗓子,对着铁皮喇叭大声宣布:“同志们!接到公社紧急通知!由于连续暴雨,我公社多个大队出现严重内涝,农田被淹,小麦面临绝收风险!”
“现在,公社党委政府决定,动员所有力量,包括我们全体知青同志,立刻投入到抢收小麦的战斗中去!”
这话一出,底下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让我们去抢收麦子?”
“开什么玩笑,这么大的雨,怎么收啊?”
“就是啊,下去不得冻死!”
议论声中,一个懒洋洋却又格外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不去!”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苏成峰双手插在裤兜里,他仰着脸,对着台上的赵干事大声说道:“赵干事,你这通知是不是搞错了?”
“前两天我还听陶军陶主任亲口说呢,这麦子啊,就得让雨后的太阳多晒几天,增加粒重,才能增产!现在收,那不是减产吗?”
他这话,显然是在卖弄自己和陶军的关系,同时也是在为自己的懒惰找借口。
他还嫌不够,又阴阳怪气地补充道:“再说了,这么大的雨下地割麦子,万一泡水林雨受凉了,发高烧了,医药费算谁的?”
“耽误了革命工作,这个责任谁来负?反正我是不去,要去你们去!”
苏成峰本以为自己搬出陶主任,又能说得有理有据,肯定能镇住场子。
说不定还能引来一片附和。
然而,他话音刚落,台上的赵干事脸色瞬间就变了!
赵干事刚刚在公社听到了陶军是如何被一把手陈建平骂得狗血淋头,又是如何像个死狗一样瘫在椅子上的。
现在这个苏成峰,居然还敢拿着鸡毛当令箭,在这里妖言惑众!
赵干事愤怒的指着苏成峰的鼻子就破口大骂道:“你老子给我闭嘴!”
“你叫苏成峰,对吧?你懂个屁!还陶主任说的!”
“你个毛头小子”
“我告诉你,这是公社主任陈建平的命令,也是县委县政府的命令!”
“现在好几个大队的河堤都绝口了,农田全被淹了,再不去抢收,麦子都要烂在地里了!”
“到时候大家都没饭吃!包括你们知青农场自己的那几百亩麦子,也一样要遭殃!”
“河堤决口了?”
“农田被淹了?”
“要绝收了?”
这几句话,如同几道晴天霹雳,瞬间把所有知青都给炸懵了!
他们脸上的不耐烦和牢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恐慌。
苏成峰更是直接傻在了原地,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局势会变成这样。
农场主任接过喇叭大吼道:“都别愣着了!这是命令!现在我命令所有人,立刻回宿舍换衣服,拿上所有能用的工具!”
“一队、二队,负责抢收我们农场自己的麦子!三队、四队,由赵干事带领,立刻出发,支援受灾最严重的大队!谁敢偷懒耍滑,按破坏集体生产论处!”
这一下,再也没有人敢有异议了。
所有知青急急忙忙地冲向宿舍,整个知青农场,瞬间从悠闲的休假模式,切换到了紧张的状态。
与此同时,陈建平正朝着二大队跑去。
一路上陈建平的心,比这天气还要焦灼。
这会他走到了一大队的地界。
陈建平看到了让他心胆俱裂的一幕。
惨!
太惨了!
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农田已经变成了一片泽国。
浑浊的黄泥水淹没了田埂,原本应该是一片金黄的麦浪,此刻大片大片麦穗都浸泡在雨水里。
后面一大队的村民们正在大队长带领下,急匆匆的用镰刀一点点收割,
村民们就那样站在没过膝盖的泥水里,弯着腰,用最原始的镰刀,一刀一刀地试图从水里捞起那些沉甸甸的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