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凯显快步走到窗边,向下望去。只见雨幕中,一台体积不大,但是造型奇特向手推车一样的钢铁机器静静地立在那里。
他问道:“这就是你们说的收割机?”
他觉得这事儿太玄乎了,哪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他刚想说让苏成峰下去演示一下。
一名通讯员拿着一份电报,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
“张局长!红星公社的紧急电报!”
张凯显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又是什么坏消息。
他一把抢过电报,迅速扫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却瞬间凝固了。
电报是红星公社的陈建平主任发来的,汇报的是最新的抢收成果统计。
上面明确写着:“……我社一大队、三大队、四大队灾情虽重,但依靠公社调拨的先进收割机抢收,还是保住了不少收成,挽回了巨大损失……”
陈建平还是在紧急情况之下,先给县农业局发了电报。
如果说陶军和苏成峰的话他还将信将疑。
那这份来自公社的正式电报,是彻底打消了他所有的疑虑!
他信了!
张凯显激动得看向陶军和苏成峰,仿佛在看两位从天而降的福星。
说道:“好!好啊!太好了!”
他想着这要是汇报上去,肯定立大功!
张凯显一把抓住苏成峰的手,激动的说道:“苏成峰同志是吧?”
“你,立刻!马上把这台收割机的操作办法和基本原理,给我写下来!要快!”
苏成峰受宠若惊,连忙点头说道:“啊?哦哦,好!好的!”
张凯显立刻让人给他找来纸笔。
苏成峰作为知青,肚子里还是有点墨水的,但是字写得太丑,自己认真一笔一划的写,还是如同狗刨骚。
他回忆着刘大柱操作时的情景和自己上手时的手感。
再结合自己那点可怜的机械常识,开始奋笔疾书。
“……该机器以柴油机为核心动力,通过传动轴带动切割刀片高速往复运动,从而实现麦秆的快速切割……”
“……操作时,需先拉动启动绳,待发动机平稳运转后,缓慢推动离合手柄,即可前进……”
他写得头头是道,看上去十分专业。
但实际上,他只写了些最表面的操作流程和一些想当然的原理猜测。
至于机器内部真正的核心结构,比如动力如何精确传输、齿轮比如何设计、刀片震动频率如何匹配这些关键细节,他一概不知,也根本写不出来。
但此刻,在狂喜中的张凯显根本注意不到这些。
他只看到了一份字迹难堪、但是条理清晰的技术说明。
不到十分钟,苏成峰就写满了整整两页纸。
字难看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技术。
张凯显一把将资料夺了过来,他甚至来不及细看,就对着下属说道:“小张!你把三侉子骑过来,跟我去县政府汇报!!”
“轰隆隆——”
一辆三挎子快速的朝着县政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张凯显坐在挎斗里,任由冰冷的雨水和泥浆拍打在脸上,他却毫不在意。
此刻,他满脑子都是自己向县领导汇报时,对方那赞许、倚重的眼神。
终于,摩托车在县政府大楼前停下。
张凯显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车上跳了下来,直冲二楼的李副县长办公室。
然而,却扑了个空。
张凯显急切地问道李剑锋的一个下属:“同志,请问李副县长在哪?”
下属说道:“张局长,这几天连降暴雨,李副县长心急如焚,今天一早就带着人,冒雨去灾情最严重的向阳公社视察去了。”
张凯显叹气道:“啊!去向阳公社了?”
向阳公社在县城的另一头,路途遥远,道路泥泞。
他这辆破三轮开过去,一来一回,黄花菜都凉了。
这邀功的大事,怎么能等?
他急得在走廊里团团转,大脑飞速运转。
他当机立断,冲进了隔壁的县政府办公室。
他将怀里那份被油布包着资料拍在办公桌上。
对着里面几个工作人员喊道:“同志!我是农业局的的局长,紧急情况!”
“这是我们红星公社最新搞出来的抢收机器——手持式动力收割机的技术资料!”
“这东西,二十分钟就能收割一亩地。”
“就算是在暴雨天,在烂泥地里,也照样管用的。”
“现在全县受灾这么严重,有了这个设备,我们就能把损失降到最低!”
“这是天大的事,我本来要亲自向李副县长汇报,但他去了向阳公社。”
“麻烦你们,马上给向阳公社发电报!请李副县长速度赶回来!”
县政府办公室的人,这几天接触的都是各地雪片般飞来的灾情报告,心情压抑到了极点。
此刻听到这个消息,很是惊喜。
二十分钟一亩地?雨天也能用?这是什么概念?
他们虽然不是技术人员,但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位年长的办公室主任激动的问道:“您说的是真的?”
张凯显拍着胸脯保证道:“千真万确!样机都已经拉到我们农业局了!”
办公室主任当机立断,立刻叫道下属:“快!小王,立刻给向阳公社发电报!”
电报员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把张凯显所说的汇报给了向阳公社。
焦急的等待中,张凯显坐立不安,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每隔几分钟他就问一句:“回电了吗?”
大约半个小时后,电报机终于响了起来。
“有回电了!”
通讯员迅速将翻译好的电文递了过来。
办公室主任接过一看,脸上立刻露出了狂喜的表情:“太好了!向阳公社回电,说李副县长已经知晓情况,已火速赶回县城!”
……
与此同时,在通往县城的另一条乡间土路上。
刘大柱挥动着鞭子,催促着大驴在泥泞中艰难前行。
驴车的速度已经提到了极限,但相比于平时的健步如飞,此刻却慢得像蜗牛一样。
沈文静蜷缩在车板上,用自己的身体和蓑衣,死死地护住怀里的包裹。
从红星公社到县城,几十里的路程,他们已经走了快两个小时,却连一半的路程都还没走到。
而就在一个小时后,一辆吉普车一个急刹,稳稳地停在了县政府大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