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翔看来,陆海山就是他的再生父母,是他的大靠山。
让靠山在自己的地盘上破费,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陆海山被他这夸张的反应逗笑了,婉言拒绝道:“行了,别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几十块钱的东西,我还不至于放在心上。”
“再说了,买卖公平,一码归一码。”
他拍了拍王翔的肩膀,笑道:“真有心的话,以后有机会,你请我搓一顿就行了。”
王翔急得抓耳挠腮,说道:“那哪儿成啊!”
他觉得无论如何都得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
他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海山哥,您稍等!”
说着,他转身就跑进了不远处一间用木板和油毡搭起来的简易小屋。
那是他在这里的值班室,也是他的“办公室”。
片刻之后,他抱着两瓶用报纸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又跑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两个酒瓶子塞进驴车的货物缝隙里。
嘿嘿一笑,说道:“海山哥,这是两瓶江城大曲,正宗的好酒!”
“您别的东西不要,这个总不能再推辞了吧?就当是兄弟孝敬您的!”
陆海山见王翔态度坚决,再推辞下去反而显得生分,便也不再客气,点了点头。
“行,那这个我就收下了。”
见陆海山收了酒,王翔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他亲自牵着驴,一直把陆海山送到了黑市的出口。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尽头,这才转身回去。
……
驴车“嘚嘚”地走在返回公社的泥土路上。
陆海山并没有直接返回二大队,而是在公社大院门口停了下来。
他将驴车拴在门口的一棵大槐树下,从车上取下了几样东西,径直走向了公社的宿舍。
时值五月中旬,距离1980年的全国高考,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今年的高考时间,定在了7月7号到7月9号。
对于全国数百万翘首以盼的考生来说,这无疑是改变命运的最后冲刺阶段。
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无比珍贵。
此刻,沈文静就在她那间简陋的宿舍里,争分夺秒地埋头苦读。
窗外,知了已经开始试探性地鸣叫,预示着一个炎热夏季的即将来临。
屋内,沈文静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但她浑然不觉,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眼前那本已经翻得卷了边的数学复习题集里。
“咚咚。”
窗户被人轻轻地敲了两下。
沈文静猛的抬起头,当她看清窗外站着的是陆海山,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的脸上,先是抑制不住地绽放出惊喜。
但紧接着,又迅速地黯淡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复杂而又纠结的神情。
她咬了咬嘴唇,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最终,她还是站起身,走到门口,轻轻地将房门打开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道:“你怎么来了?”
陆海山像是没听出她语气中的异样。
拎着手里的东西,自顾自地走了进来。
熟门熟路地将东西一一放在了她那张被书本和试卷占满了的小木桌上。
一瓶精致的雪花膏,一盒铁皮圆盒的蛤蜊油,一叠用牛皮纸袋装着的、散发着油墨清香的复习资料,还有一个用普通纸口袋包着、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
陆海山语气轻松地说道:“去了一趟县城,顺便给你带了点东西。”
沈文静看着桌上的这些东西,整个人都呆住了。
雪花膏和蛤蜊油,是女孩子都喜欢的东西,她自然也不例外。
而那叠复习资料,只看封面上那“江州农业大学内部资料”的字样,就知道其珍贵程度。
这对于即将高考的她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她的心里,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惊喜和感动所填满。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到那个最大的纸口袋上时,她还是有些局促地摇了摇头,轻声拒绝道:“陆海山,谢谢你……但是,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陆海山也知道沈文静会拒绝,所以没有理会沈文静的拒绝。
他把那条裙子从纸口袋拿出来说道:“文静,看,这条裙子很适合你。”
“你穿上肯定好看的。”
她看着那条裙子的做工和款式都特别好。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和局促,又拒绝道:“这条裙子肯定不便宜吧?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看着沈文静那副既想要又不敢要的局促模样,陆海山不由得笑了。
他便语气温和地说道:“这些东西,你就安心收下,这是你应得的。”
“我应得的?”沈文静有些不解地抬起头。
陆海山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开始算账道:“对啊!上次,我让你和刘大柱去县城,把二大队育秧田的情况向李剑峰副县长反映。”
“那件事,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
他看着沈文静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如果没有你思路清晰、条理分明地把事情讲清楚,单凭大柱叔一个人,恐怕很难说服李县长。”
“到时候,陶军和苏成峰他们的奸计说不定就得逞了,咱们二大队那几十亩的秧苗田,很可能就真的要减产,甚至绝收!从这个角度看,你可是咱们二大队的大功臣。”
“还有。”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事后,我让你把功劳都往自己身上揽,可你呢?却实事求是,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得清清楚楚,反而弄得我挺不好意思的。”
“所以,这些东西,你就当是我,代表二大队全体社员,给你这个‘大功臣’的一点奖励和感谢。”
“你要是再推辞,那就是看不起我,也看不起咱们二大队的社员了。”
陆海山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冠冕堂皇。
把一份私人的赠予,硬生生地上升到了集体奖励的高度。
沈文静被他这套说辞给绕了进去,一时间,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但她的理智,还是让她坚持着最后的底线。
尤其是那条花裙子,像一块烙铁,烫得她心里发慌。
她偷偷地瞥了一眼那抹蓝紫色碎花,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心里。
天啊,那花色,那款式……简直就是从她梦里走出来的一样!
她其实是个爱美的姑娘,哪个少女不怀春,不梦想着自己能穿上漂亮的裙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