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业交流会当天，会场气氛微妙。
林曦作为星河广场项目的主设计师，自然在受邀之列。
她进场时，能感觉到几道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自己身上——探究的、好奇的，还有……等着看好戏的。
沈今辞没有陪她来。
他说早上有个紧急会议，但会在她演讲前赶到。
林曦倒不紧张，她的准备很充分，只是心里隐隐觉得今天不会太顺利。
果然，在自由交流环节，鼎创设计的负责人李总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几个业内媒体人。
“林总监，久仰。”
李总笑得热情，眼底却藏着精光，“星河广场的项目真是让人眼前一亮，特别是那个光影流转的核心概念，很有创意啊。”
“李总过奖。”
林曦保持礼貌的微笑。
“不过……”
李总话锋一转，声音刻意提高了些，“我最近看到一份早期的概念草图，风格和林总监现在的设计非常相似，但署名可不是您。这倒是让我有点困惑了。”
周围交谈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不少人都竖起了耳朵。
林曦心里一沉，面上却不显：“哦？不知道李总说的是哪份草图？”
李总示意助手递过来一个平板，上面显示的正是林曦早期废弃的那份草图——线条更稚嫩，光影处理也粗糙，但核心元素确实与她现在的设计有七八分相似。
“这是我在一个私人收藏展上偶然看到的，作者标注的是‘匿名习作’。”
李总意味深长地看着林曦，“林总监，创作过程中参考借鉴是常事，但如果连核心概念都如此相似，恐怕就需要解释一下了。”
现场一片安静。
质疑原创性在设计圈是顶严重的指控。
林曦看着那份草图，脑海里飞快闪过几个念头。
这份草图她只在工作室内部讨论时用过，后来觉得方向不对就废弃了，连电子档都删了。
怎么会流出去？还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林曦正要开口，一个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总说的这份草图，我倒是知道。”
众人回头，只见沈今辞不知何时站在了入口处。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步履从容地走过来，停在了林曦身边。
“你不是说不来了吗？”
林曦侧头小声地说。
“有点不放心，忙完我就赶来了。”
沈今辞也侧头笑着回应她。
“沈总？”
李总脸色微变，随即笑道，“没想到沈总也对这种小事感兴趣。”
“事关我太太的作品，自然不是小事。”
沈今辞的语气很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他接过平板，看了一眼那张草图，“这份草图创作于今年3月15日，是林总监在项目初期做的十二份探索稿之一。当时内部评审认为处理过于生硬，所以废弃了。”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李总：“李总既然对这份草图这么感兴趣，那一定也看过其他十一份吧？毕竟要判断是否抄袭，得看整体，而不是单拎出一张废弃稿断章取义。”
李总脸色有些僵硬：“这……其他稿子我倒没看到。”
“那正好。”
沈今辞示意自己的助理上前，“我带来了林总监从构思到成稿的全部过程记录，包括每一版修改的时间。李总和各位有兴趣的话，可以一起看看。”
助理打开笔记本电脑，连接会场大屏幕。
清晰的图表、详细的时间线、甚至还有林曦手绘草稿的扫描件——所有证据链完整得无懈可击。
更让李总冷汗直冒的是，展示的最后几页，竟然是鼎创设计最近几个项目的“灵感来源分析”，其中明显能看到对国外几个小众设计师作品的……过度借鉴。
“当然，我相信李总的设计都是原创的。”
沈今辞适时收尾，语气依然平静，“毕竟灵感雷同在业内也是常有的事，您说对吧？”
李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半天说不出话。
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今天这出戏是谁在背后搞鬼，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交流会继续，但气氛已经完全不同。
林曦被几个真正感兴趣的设计师围住探讨，而李总则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场。
休息间隙，林曦找到沈今辞，小声道：“你怎么会有那些过程记录？连我自己都没留那么全。”
沈今辞正在看手机，闻言抬起头：“你的工作习惯很好，每次修改都会另存新档。我只是让人从公司服务器和你的工作电脑备份里把相关文件都整理出来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林曦知道这需要多细致的前期准备。
而且……他连她3月15日画了那张草图都记得？
“你早就知道今天会出事？”
她问。
沈今辞收起手机，看向她：“有备无患。”
他没有多说，但眼神里的笃定让林曦明白——他确实早就知道了。
另一边，许泽很快收到了交流会上的消息。
他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脸色阴沉。
第一步棋，废了。
但他还有第二步。
沈明宇那个蠢货应该已经拿到东西了，以他的性格，肯定会迫不及待地搞出点动静。
许泽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可以开始下一步了。把沈今辞高中打架的那段往事，不经意地透给那几个娱乐记者。记得，要模糊时间地点，但暗示和暴力、不良记录有关。”
挂掉电话，许泽走到酒柜前倒了杯威士忌。
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映出他扭曲的倒影。
沈今辞，你能防住一次，还能防住每一次吗？
舆论这把刀，最擅长的就是杀人不见血。
而此时的沈今辞，正在车里听顾宴初的汇报。
“许泽联系了三个娱乐记者，准备放黑料。”
顾宴初的声音透过车载音响传来，冷静如常，“时间应该就在今晚或明天。”
“让他放。”
沈今辞看着窗外流动的街景，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素材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当年的报案记录、调解书、对方先动手的监控片段（虽然模糊），还有那几个小混混后来的案底。”
顾宴初顿了顿，“另外，王虎愿意作证，是许泽指使他去骚扰林总监的。条件是给他一笔钱，送他离开这里。”
“给他双倍。”
沈今辞说，“让他走得越远越好。”
“明白。”
挂了电话，沈今辞靠向椅背，闭上眼睛。
许泽以为自己在布一场精妙的棋局，却不知道每一步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那些所谓的黑料，不过是引蛇出洞的诱饵。
他要的，不是简单的反击。
而是让许泽和沈文柏，自己跳进挖好的坑里。
车子缓缓停下，司机轻声提醒：“沈总，到了。”
沈今辞睁开眼，看向车窗外——是林曦工作室楼下。
她刚才发消息说交流会结束了，准备回工作室拿点东西。
沈今辞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
天色还亮，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很多年前，他也常常在这个时间，等在这条街的对面，只为看林曦从校门口走出来，和同学说笑着走过这条街。
那时候的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可以这样光明正大地来接她回家。
【这次，我等到了……】
手机震动，是林曦发来的：「我马上下来，等我五分钟！」
沈今辞回复：「不急。」
沈今辞放下手机，目光落在街角那家新开的甜品店。
橱窗里展示着一款蓝莓芝士蛋糕，他知道林曦最近喜欢这个口味。
“稍等。”
他对司机说，推门下车。
五分钟后，林曦背着包走出大楼，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车边的沈今辞。
他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甜品盒，正低头看手机。
阳光落在他肩上，柔和了平日的冷峻。
那一瞬间，林曦忽然觉得，有些问题的答案也许没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此刻，他在这里等她。
重要的是，每一次她需要的时候，他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