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这一躲,让他看见了许多人看不到的东西。
游行的人群中有几个人吸引到了他的注意,他们穿着普通的工装裤和夹克,但左臂上都戴着那个诡异的红袖标。这些人指挥着人群,像牧羊犬驱赶羊群一样高效。
很显然,这些人是游行的组织者和指挥,刚才带头冲锋的就有其中一人。
施耐德看着那个曾经在议会里侃侃而谈的议员,此刻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被拖行,突然觉得一阵恶心。他转身想走,却被人群裹挟着向前。更多的议员被从家里拖出来,他们的豪宅被洗劫一空,家具和文件被堆在街道中间点燃,火焰映红了半边天。
卡车被征用了,议员们被按在车厢前段,手脚被捆得结结实实,嘴巴里塞着布条。他们的脸上布满了恐惧,眼睛瞪得滚圆,看着周围愤怒的民众,像待宰的羔羊。
“往广场去!” 有人高呼,“让所有人都看看卖国贼的下场!”
卡车缓缓启动,朝着市中心广场方向驶去。施耐德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尽管理智告诉他应该掉头回家。
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上万人。临时搭建的木台上,一个穿着旧式军装的高瘦男子正在发表演讲。他的声音经过扩音器的放大,在暮色中回荡:
“这些人,披着环保的外衣,干着卖国求荣的勾当!他们拿 A 国的钱,拆我们的电厂,断我们的暖气,让我们的孩子在寒冬中瑟瑟发抖!”
这些叛徒!这些蛀虫!他们关闭了我们的煤矿,摧毁了我们的核电站,他们配得上 G 国公民的身份吗?男人高举拳头。
“不配!” 数万人齐声回应,声浪几乎要掀翻天空。
“他们该受惩罚吗?”
“该!”
男人满意地点点头,从身后拿出一份名单:“现在,我宣布他们的罪行。” 他一个个念着名字,每念到一个,就有一名议员被从卡车上拖下来,推到台前。“汉斯?缪勒,收受 A 国资金 120 万欧元,阻挠风力发电站建设……”
施耐德看着那些曾经意气风发的政客,此刻像木偶一样被摆弄,突然明白了克劳斯说的 “清理障碍” 是什么意思。这不是简单的谋杀,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清洗。
“根据 G 国紧急状态法,” 军装男人突然提高声音,“我宣布,判处这些卖国贼绞刑!”
人群沸腾了。有人抬来了早已准备好的木料,开始搭建绞刑架。施耐德注意到,那些木料上还印着政府工程的标志 —— 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绞刑架很快搭好了,绳索在风中轻轻摇晃。第一名议员被拖了上去,绳子套在他的脖子上。他拼命挣扎着,发出 “呜呜” 的声音,眼睛死死盯着台下的人群,仿佛在乞求怜悯。
“执行!”
随着军装男人一声令下,木板突然抽走,议员的身体猛地下坠,脖子被绳索瞬间勒紧。他的双腿在空中踢腾了几下,很快就不动了。
广场上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绞刑还在继续,一个接一个的议员被送上绞刑架。绳索勒紧的声音、人群的欢呼、偶尔响起的哭泣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诡异的交响乐。施耐德闭上眼睛,耳边却全是绳索绷紧的闷响。
第二天,议会大厦前的国旗降了半旗——不是为死去的议员哀悼,而是为了迎接新时代。曾经绿色党占据的席位现在坐满了陌生面孔。他们大多穿着朴素的深色西装,唯一的共同点是左臂上那个刺眼的红袖标。少数党派的议员们低着头,没人敢说话。
议长走上主席台,脸色苍白。他清了清嗓子,刚想说什么,就被台下的喧哗打断。
“你不配当议长!” 有人喊道,“让真正的 G 国人来领导我们!”
议长惊恐地看着台下,那些戴着红袖章的议员正用冰冷的目光盯着他。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低下了头:“我…… 我宣布辞职。”
人群爆发出欢呼。一个穿着黑色套装的女人走上主席台,她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左臂同样戴着红袖章。
我是安娜 - 索菲?冯?霍恩洛厄,G 国民族觉醒阵线领袖。安娜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从今天起,我将担任G国总理。从今天起,G国将走上自强之路。那些阻碍我们发展的枷锁,已经被永远粉碎!
台下的红袖章们立刻站起来鼓掌,掌声很快传遍整个大厅。少数党派的议员们犹豫了一下,也纷纷站起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
施耐德此刻正坐在警局餐厅的角落里,头顶上电视正直播议会实况,看着那个女人意气风发地发表演讲,他突然觉得一阵寒意。这个女人他见过,去年冬天,正是她在电视上呼吁民众抵制支付高额暖气费,引发了大规模的抗议活动。
“我们将重启东部煤矿项目,建设新的核电站,让每个 G 国家庭都能用上便宜的电和暖气。” 安娜 - 索菲举起拳头,“我们将驱逐所有危害国家安全的外国人,让 G 国的工作岗位属于 G 国人!”
掌声更加热烈了。施耐德注意到,身边的警察们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表情。霍夫曼甚至偷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袖章,飞快地戴在了胳膊上。
他环顾四周,惊讶地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戴上红袖章。有厨师,有服务员,最多的是跟他一样来这吃饭的警察。红色的袖章像一朵朵毒花,在大厅里迅速蔓延。
“头儿,你不戴上吗?” 霍夫曼递过来一个红袖章,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
施耐德看着那个红色的布条,上面的 “G 国民族觉醒阵线” 字样像在滴血。他想起了父亲冻僵的尸体,想起了埃里希书里的书签,想起了那些悬挂在广场上的尸体。
“不了。” 他摇了摇头,转身向门口走去。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施耐德却觉得浑身冰冷。他不知道这个国家会走向何方,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他只知道,从今天起,G 国再也不是原来的 G 国了。
街道上,越来越多的人戴上了红袖章,他们脸上洋溢着狂热的笑容,仿佛一个全新的时代已经来临。施耐德抬头看向天空,乌云密布,像一块沉重的幕布,压得人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