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叙白离开后，房间只剩下何依木一个人，他就那样靠在椅背上，神色晦暗不明。
静谧中暗流涌动。
这些年顾叙白与会馆牵扯颇深，最知道他的软肋在母亲。
无论什么事，只要牵扯母亲，他便会投鼠忌器，下意识就更谨慎些。
习惯使然。
他不想怀疑念念，可念念身上诸多疑点，他不能再装作看不见，就当是为她正名，也要调查清楚，否则顾叙白也不会罢休。
想到这里，他叫来阿默。
……
温念卿翻看着一份份案件记录，发现全是妻子出轨翻车这类的，默默翻了个白眼。
裴矜野是懂内涵的。
字数炸弹，看的她眼发涩，于是偷跑到楼梯间摸鱼。
不知道为什么，从中午开始心就发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做事都做不进去，她很少会这样，隐隐担心起顾沉舟来。
怕不是他那边出了什么事。
想打电话过去，但那部专用手机她平时不会带出来。
回国后买的新手机办了一个手机号，是添加何依木和顾叙白的那个。
还有一个从前在留学期间的国际号码，没添加过任何人，会发些日常生活，是她曾经的一方小天地。
不过昨天拿来当工作微信加上了裴矜野，因为她直觉裴矜野会喜欢那样的人设，算是误打误撞。
可现在就没得联系顾沉舟。
她蹲在墙角，烦躁划着手机屏幕，不安感更甚，让她忽略了由远及近的清浅脚步声。
“温助理今天一直心不在焉，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裴矜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的时候，温念卿先是一僵，而后迅速调整好状态，抬眸是便是一副楚楚动人的神情。
“字太多，看的眼涩，想着偷会懒，还被裴律师逮到。”
她像是被抓包的贪玩小朋友，明明没理还委屈巴巴的，眼睫忽闪，嘴巴轻轻抿着，很可爱。
裴矜野原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那会看她揉了几次眼睛，就知道她看的不舒服，想着忙完手上的事去看看她，结果人先躲出去了。
他也常会来楼梯间，静静站一会，多数是在理清思路。
不想在这撞到她。
裴矜野伸出手想拉她起来，腕表表链在小窗透进来的光反射下亮得刺眼，镜片也因反光而将眸色遮住，只是低头俯视的动作还是带着居高临下的威严。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准备扶人的动作，他来做却带上了几分莫名的神性。
“先起来。”
温念卿没说话，缓缓将手搭在他手上，借力起身。
双手交握的时间短暂，裴矜野甚至还没感觉到她手心的温度，她已经抽离。
“谢谢裴律师。”
裴矜野的手还停在刚刚的动作上，他垂眸落在被她搭过的指尖，用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将手垂回身侧。
“太吃力的话可以去请教姜源。”
温念卿乖巧应着：“好，那我先回去了裴律师。”
话题到这已经结束，裴矜野却没有放人走的意思，再度开口：“也可以找我。”
“嗯？”温念卿一时茫然，然后反应过来他是指工作上不懂的事，莞尔：“怎么敢打扰裴律师。”
裴矜野看出温念卿不想和他多聊，心思不知道飞到哪里，明知道未熟悉前多说多错，却难得展现出僭越。
“你有心事？告诉我，为什么一直心不在焉。”
温念卿狐疑看着他：“裴律师还真是关怀下属，但是您误会了，我没有什么心事。”
她不承认，他也没办法非要给她扣帽子，只能任由她离开。
回去后却看到她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干劲十足，注意力完全在资料上。
一小时后，内线电话响起，她带着愉悦的声音传来：“裴律师需要我把资料送到您办公室吗？”
他本也用不到这资料，于是淡淡道：“给姜助就行。”
她也不甚在意，轻轻哦了一声，将电话挂断。
临近下班，她频频看时间，虽然那几分不好的感觉还在，但要去会馆，她也将其他杂念抛之脑后。
可没一会，却收到何依木爽约的消息。
何枝：对不起念念，今天有点情况，改天再带你过来。
时间不等人，宋启的状态难以确认，温念卿有些着急，可又不能冒进。
她只当那不好的预感是来自这里，到了下班时间快速闪人，直奔家里去找专线手机。
顾沉舟那边不回信息，不接电话。
两地相差七小时，但无论她什么时候打过去，顾沉舟永远是秒接的。
本来就隐隐担心，这下心神更是难以安稳。
温念卿最讨厌这种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她将头埋在软枕里，神情落寞。
就这样一直睁着眼睛待到后半夜，顾沉舟终于回话了。
今天是他腿的第三次手术，怕她担心，就没告诉她，此时手术刚结束，还算顺利，休养一段时间后，能站立的时间就更长了。
温念卿听着他一如往常般干净通透的声音，连说话的停顿都带着舒服的韵律，忽然就有点想他。
从前刚生活在一起时，温念卿不习惯家里多了个男人同居，每次总是要再三检查装束得体才会下楼和他一起吃饭。
每天晚饭后，顾沉舟都会坐在花园里看他种的洋桔梗，而她会站在他轮椅旁陪着他。
后来两人熟悉，她更加自在，有时候会只贴身穿着睡衣瘫在沙发上看新闻，他会拿来毯子给她盖好，叮嘱她小心着凉。
她会在他走神时从背后抱住他的脖子吓他，而他虽然从不会被自己吓到，却会配合她惊呼，然后抓着她的手轻打她手心说：“眠眠，不许淘气。”
与其说是打，不如说是抚摸。
他们都背负了太多，却也真实度过了一段不错的日子。
现在她入睡前都是回想这一天有没有哪句话露出破绽，第二天又要怎么推进计划。
要纵着何依木粘人，要应付顾叙白的突然袭击，要想着下一步怎么去钓裴矜野。
她不累，也从不后悔，只是，忽然有点想念从前并不是很喜欢的洋桔梗的花香。
那是雨后草地散发的气息，又夹杂着些许浆果的微甜，香气若有似无，却能让人感到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