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使然，让她顷刻间露出所有锋芒，眼神冰冷，揪住他的衣领。
布料在指腹下皱成一团，像她此刻拧乱的心绪：“顾承霄，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声音里带着戾气。
顾承霄看着她这副竖起尖刺满是眼底抗拒与防备的样子，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他没有挣扎，只是伸出双臂，将她牢牢地拥入怀中。
宽大的手掌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一下一下，带着令人安心的韵律。
“我想弥补。”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浓浓的愧疚，透过胸腔传入她的耳中，带着令人心悸的震颤。
她能清晰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隔着胸腔，沉稳而坚定，像某种承诺，让她紧绷的神经有了一丝松动，却依旧没有放下防备。
坦白过往不过也是在他利用他的性格给自己加码，装可怜扮柔弱卖惨，从不代表完全的交付。
她全然相信的，只有她自己。
“……”
“是我从前清高，想靠自己，所以人微言轻，没人在意我对你父亲自杀的怀疑。
是我不负责任，有了权利却忘了你，让你不顾危险步步为营的靠近我。
是我蠢，明明你就在眼前，却没有认出来。
如果对今天早有预料，当年我就该带你走。”
顾承霄的眼神和语气里满是真挚，他在反省，在后悔。
温念卿在他的气息下，听着他的话，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顾沉舟的身影。
她想，如果当年小叔的角色换成顾承霄，她一定早已经报完仇了。
顾承霄比顾沉舟更善良，也更纯粹，他不会想着利用她，只会让她好好长大，让她作为温眠，而不是背负着血海深仇的温念卿。
跟着他，会活在阳光下，拥有一个无忧无虑的人生。
一定会。
可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带走和教养她的人，是顾沉舟，是他参与了驱赶的，他并不愿意承认的弟弟。
她其实，不该对顾沉舟有芥蒂。
当年小叔也曾意气风发，善良纯粹过。
可一朝落败，身后空无一人。
一无所有下，除了和她在低位相互扶持，一起谋划算计，他们还能做什么？
顾沉舟没得选，她也是。
教她怎么在泥潭里爬起来，怎么用最锋利的刀保护自己，怎么在尔虞我诈的世界里步步为营，这些，比全然的保护更重要。
至少现在，她能站在台前全程参与这场猫鼠游戏。
享受着慢慢瓦解周韵宁的过程，顺带清醒地看着这些高位者与她共赴沉沦，这种感觉，很有趣。
所以，没什么可遗憾的。
仔细想想，顾沉舟除了第一次亲自过来了，之后都是寄钱给她的。
但支票每次都会出现在她家的地毯下，明显是有人过来放的。
所以，可能那不是小叔的手笔。
她回忆起他看盒子里东西时的神情和做的时候他莫名的问话，她笃定道：“那些支票，是你给的。”
顾承霄眼眸微动，没有否认：“对不起，没有再多做一点。”
温念卿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释然，也带着几分自嘲。
她抬眸，歪头看着顾承霄。
不得不承认，这真的是个蛮不错的男人。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自己挺混蛋的，为了复仇，靠近引诱这些人，扰乱他们的生活甚至是人生轨迹，却从没有付出过半分真心。
据说欠的情债太多的话，会被神明惩罚。
不然等事情结束，去那个留宿过的寺庙洗刷洗刷罪孽好了，这样也不至于太没良心。
只是现在，还是要靠这些招数才行啊。
思绪落下，她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看着顾承霄，一字一句道：“对于当年的温眠来说，你已经做的很多了，谢谢你。”
而后缓缓松开顾承霄的衣领，滑向后颈，带着微凉的温度陷进他浓密的发间。
仰头时，鼻尖先蹭过他的下颌线，馨香的呼吸扑在他发烫的皮肤上，下一瞬，唇瓣便精准地覆了上去。
她主动张开唇，轻轻舔过他的下唇，而后撬开他的齿关，探进去辗转。
直到气息不稳，她才微微退开半分。
唇瓣依旧贴着他的，细碎的喘息交织在一起，舌尖还在无意识地轻蹭他的唇角，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这是奖励。”她轻声道：“戒指的含义，我知道了，所以先还给你，等周韵宁的事情结束，再说我们。”
顾承霄感受着被塞回掌心的戒指，眸光黯淡。
她知道。
是谁告诉她的？
他想到裴矜野。
他知道她上午出去了，不是超市，是更远的地方。
他说过，不限制她的自由，也允许她有秘密。
可此刻，喉间却堵着一股说不出的闷。
温念卿感知到了顾承霄的失落，但选择忽视，转而问道：“周韵宁的案子，还没到你手上，对不对？”
“是，还没。”他的声音有些哑。
“那就去做，为了我。”
顾承霄望着她的眼睛，那双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眸子，像一潭湖水，让他心甘情愿地沉溺。
心绪复杂到了极点。
他清楚地知道，从始至终，她要的从来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手中的权力，是他能帮她扳倒周韵宁的能力。
她用自己做筹码，交换他的出手，在她眼里，这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无关感情，更谈不上负责。
或许，她心里还希望着他能把对她的心思，多分给周韵宁一些，这样才能更顺利地完成她的复仇计划。
是他，一厢情愿地沉溺，食髓知味地想把她据为己有。
他攥紧那枚意义非凡的戒指，想到她刚刚的主动的缠绵，那些温柔的触感仿佛还在唇齿间残留，又想到唐婉的话，没来由升起几分烦躁。
对谁都是这种招数吗？拥抱接吻甚至上床时从来没有动过情吗？达到目的话会毫不留恋的离开吗？
思绪纷乱，所有的想法最后却只化作纵容。
眠眠还小，一个人背负那些沉重的仇恨走了太久，防备，冷漠，都是正常的。
而他，不乏时间和耐心。
她不懂感情，被那些阿猫阿狗诱着贪欢，不是她的错，都没关系，他会慢慢教她。
“好。”
一个字，轻得像叹息，落在寂静的空气里，荡开一圈无声的涟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