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怕不小心压到顾承霄的伤口,两人同榻的时候温念卿特意躲得老远,还在中间隔了个被子。
但是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在他怀里,而且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温柔缱绻。
而温念卿因为刚刚做了个梦,心绪复杂。
从诉状递上去之后,她就每一晚都梦到爸爸了。
那些在现实中永远无法实现的心愿,在梦里一一圆满。
每次醒来,她的眼角都带着湿意,心里却满是慰藉,仿佛爸爸从未离开,一直陪在她身边。
可刚刚的梦,格外不同。
她在梦里清醒地知道,爸爸早已经不在了,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
却偏偏看见他红着眼眶,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一遍又一遍地唤她:“眠眠,爸爸想你,真的很想你……”
那种纯粹的、翻涌的思念,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胸腔憋闷得快要喘不过气,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今天是审判前的最后一天了。
从前是怕打草惊蛇,不敢轻易去墓园惊扰爸爸的安宁。
后来是为搜集证据而奔波,总想着等一切尘埃落定,带着一场公正的判决,风风光光地站在他面前。
告诉他那些亏欠他的、伤害他的,终究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她从来都是最会忍耐的人,没有踟蹰过。
可此刻,梦里爸爸带着哭腔的思念,像一根柔软的刺,轻轻扎进她心里最脆弱的地方。
她不该不去看他。
在周女士入狱当天,她就该去找他。
见她一直在走神,顾承霄将搭在床尾的薄毯轻轻往上拉了拉,盖住她肩头,触碰她额角的力道清浅。
“眠眠脸色不太好,做噩梦了吗?”
温念卿抬手揉了揉眉心,指尖蹭过眼角,擦下一抹湿润:“没有。”
她挣脱他的怀抱利落起身:“我去做饭,医生快来了。”
顾承霄指尖还残留着她肩头的微凉,敏锐察觉到她眼底藏着的滞涩,伸手便扣住她的手腕。
温念卿下意识往后一甩,耳边立刻传来他一声低低的“嘶”,动作猛地顿住,转身便快步坐回床边,眉峰微蹙:“乱动什么?扯到伤口了?”
她伸手想去碰他腰腹的缝合处,却被顾承霄顺势揽进怀里。
因她这样紧张自己,顾承霄嘴角噙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笃定:“你心情不好。”
“还行。”温念卿顾忌着他的伤,没敢挣扎,只是身体微微绷紧:“明天事情就能解决,没什么不好的。”
“可你总爱逞强,刚刚睡着的时候,明明在皱眉,是梦到以前的事了吗?”
温念卿嗯了一声,他便抬手在她后脑抚了抚。
小姑娘的心思总是好猜的,尤其是这种心硬的,眠眠的软肋,也只有温先生而已。
“一路走到这里,你已经很棒很棒了,不用非要有个交代再过去。”
温念卿与他拉开些距离,眼神透着些幽怨:“我不喜欢有人随便猜我在想什么。”
“对不起眠眠,下次不会了。”
顾承霄的视线比以往还要温柔,还透着几分伤着的可怜,叫人忍不住想要纵容。
“知道了。”她倾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医生来了之后我出去一趟。”
“好,要不要我陪你去?”
说着,回味般舔了舔自己的唇。
“你好好养伤吧。”温念卿视线向下,坏笑道:“毕竟现在只能看不能吃挺馋人的。”
顾承霄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有些无奈。
其它的男人配合她欢愉,做她的玩乐,可以,但他不想和他们一样,他想做她最终的归属。
但好像现在是被归为解闷那一类里的。
现在他不便,她是不是就要去找别人?
想到这里,他眸光沉沉。
心硬的眠眠。
越想越不开心的他将人按到怀里,手抚上她的腿侧:“想喂的话,怎么都能喂。”
他的动作带着些温念卿没理解到的急切,唇瓣落在她的唇上,指节探进*,频频刻意撩拨。
她的呼吸骤然失序,像被狂风揉乱的弦,急促得几乎要冲破喉间桎梏,接着便是泄了力,软成一汪浸了温水的棉。
睫羽剧烈地轻颤着,沾着未干的湿意,终是无力地阖上,长长的影落在眼下,晕开一片脆弱的红。
身子顺着他的臂弯缓缓滑下,失了所有力道,彻底瘫软在他怀里。
顾承霄缓缓抬起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方才触过她肌肤的地方,残留着她身上温软的气息,而后,将指节送到唇边。
薄唇轻启,舌尖带着微凉的湿意漫过中指,眼神带着些许被压抑着的侵略性。
“我会给你,不用去找其他人。”
温念卿懒懒看着他,觉得有趣。
昨天给机会提要求不提,现在却又要说出来,还指望她能额外答应他这个?
她才不要。
休憩片刻,灶台上的粥也已经好了,她再次从他怀里挣脱,留下怅然。
喂完他,医生也刚好到,于是她便开车出了门。
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却渐渐收紧。
一路上,她反复在心里推演要和爸爸说的话,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一片茫然的词穷。
她竟然也会有这种时候。
到了墓园,她按照记忆中找那个最角落里的位置,成功找到相依而立的两块最基础的青石碑。
她记得,它们尺寸不大,没有侧碑,也没有任何雕刻花纹。
只在碑心刻着温瑾和温眠的生卒年月,字迹是最简单的宋体,大抵已经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
爸爸的是温眠当时唯一买的起的,而温眠的是她请求顾沉舟安排的。
墓园里的风带着草木的枯涩,吹得她额前碎发轻扬。
她踩着斑驳的石阶走近,目光触及那方墓碑时,脚步陡然顿住。
本该是许久无人打理,覆满灰尘与杂草,此刻却干净得不像话。
碑身被擦拭得一尘不染,青黑色的石面上连半点浮尘都无,基座周围的杂草被连根拔除,只留下平整的泥土。
除此之外,还放着两束没有完全凋谢的鲜花。
爸爸的是白菊花,温眠的则是木槿花。
是谁来过?
她想到会不会是顾沉舟回来了,却又被自己否决。
顾沉舟的话,会送她洋桔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