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半，斯台普斯中心的地下走廊亮着冷白色的灯。
杰森·米勒推开理疗室的门，里面已经有人了。科比趴在治疗床上，左腿膝盖以下泡在冰桶里，右腿架在枕头上。理疗师马克正在往他脚踝上贴肌内效贴布，动作很慢，每贴一条都要用手指抚平。
“早。”米勒把包放在桌上。
科比应了一声，没抬头。
米勒打开电脑，调出昨天的监测数据。科比的跑动距离比赛季平均值低了百分之八，变向次数少了十二次，但投篮出手数没降。右脚踝压力传感器的读数在第三节末段有一次小峰值，之后维持在警戒线附近。
“感觉怎么样？”米勒问。
“还行。”科比说，“有点僵。”
马克贴完最后一条贴布，拍了拍科比的腿。“二十分钟后拆。今天训练前再做一次激活。”
科比点头，闭上眼睛。
米勒走到隔壁房间，大本已经在等。他坐在按摩床边，膝盖上裹着加热垫，手里翻着本杂志。
“昨晚冰敷了吗？”米勒问。
“敷了。”大本说，“二十分钟，按你说的。”
米勒蹲下来，轻轻按压大本的右膝周围。关节有些肿胀，但不严重。三十二岁，打了九年职业比赛，这种磨损是必然的。关键是控制。
“今天轻量训练。”米勒说，“力量房做上肢，下肢只做平衡和稳定性。不要深蹲。”
“明白。”
六点，比卢普斯来了。他最近背部肌肉紧张，睡眠不好。米勒让他躺下，开始做筋膜放松。按压到肩胛骨内侧时，比卢普斯吸了口气。
“这里疼？”
“嗯。”
“多久了？”
“两三场了。”比卢普斯说，“不影响打球。”
米勒没说话，继续按压。有些球员说“不影响”，意思是真的还能打。有些是说谎。比卢普斯属于前者，但需要提前干预。
七点，理疗室热闹起来。瓦莱乔在做动态拉伸，动作幅度很大，差点踢到墙。卡托在踩单车，速度调得很慢。鲍文坐在角落，脚泡在冰水里看报纸。
米勒穿梭在他们中间，记录每个人的状态。哪个部位需要重点处理，哪个该休息，哪个可以加量。这些数据晚上会整理成报告，发给教练组和布福德。
上午九点，训练开始前。球员们在球场集合，先做集体热身。米勒站在场边，观察每个人的动作质量。科比的脚踝在横向移动时有点滞涩，但直线跑没问题。大本的起跳高度比上周降了大概两厘米，得记下来。
训练进行到一半，斯隆叫停，让球员喝水。米勒走过去，跟斯隆低声交流了几句。
“科比今天不打对抗。”米勒说，“单独练投篮。”
“多久？”
“看下午反应。明天对湖人，应该能上。”
斯隆点头。
下午两点，科比回到理疗室。冰桶已经准备好，这次是整个人坐进去。水温控制在十度，时间十五分钟。米勒看着表。
“明天比赛前打不打麻药？”科比问。
“不打。”米勒说，“麻药会掩盖痛感，容易二次损伤。我们做保守处理。”
“行。”
冰敷结束，科比擦干身体，开始做康复训练。单脚站立，闭眼，保持平衡。然后是弹力带抗阻，小幅度活动脚踝。动作很枯燥，重复几十次。
瓦莱乔探头进来，被马克赶走了。“别打扰他。”
四点半，大部分球员已经离开。米勒坐在办公室里整理今天的记录。电脑屏幕上列着每个人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串代码和数字。
科比的代码是“A-2”，意思是轻微劳损，二级关注。治疗方案：冰敷，贴扎，调整训练负荷，赛前激活。
大本是“b-1”，慢性磨损，一级关注。方案：控制训练量，加强周围肌肉，定期理疗。
比卢普斯“c-3”，急性紧张，三级关注。方案：深层按摩，电疗，避免特定动作。
其他人各有各的代码。
这些方案不是固定的。每天评估，每天调整。有时候早上定下的计划，中午就得改。
米勒打印出明天的建议训练表，准备送去教练办公室。经过力量房时，看见科比还在里面。没做负重，只是在做核心稳定性训练，平板支撑，侧撑，鸟狗式。汗水在地板上滴出一小摊。
“差不多了。”米勒说。
“最后一组。”
米勒没坚持，站在门口等。科比做完，站起来时晃了一下，扶住器械架。
“头晕？”
“没事。”科比喘了口气，“低血糖。”
米勒从兜里掏出一支能量胶递过去。科比撕开吃了，慢慢走回更衣室。
傍晚六点，米勒锁上理疗室的门。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来夕阳的光，把地板染成橙色。他走到停车场，开车回家。
路上等红灯时，他打开手机。有封新邮件，是运动科学公司发来的新设备介绍，关于肌肉疲劳实时监测的。他扫了一眼，标为稍后阅读。
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妻子在做饭，孩子在写作业。米勒洗了手，坐在餐桌前，翻开一本医学期刊。最新一期有篇关于篮球运动员踝关节反复扭伤的长期研究，他做了记号。
晚饭后，他回到书房，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还是那些球员的数据曲线。科比脚踝压力的峰值时间在提前，这意味着疲劳积累速度在加快。得跟营养组沟通，调整碳水化合物摄入时间。也许还要调整赛前热身流程。
他写了封邮件，列出三点建议，发送。
窗外很安静。邻居家的狗叫了两声，停了。
米勒关上电脑，靠在椅背上。一天结束，但问题不会结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新的训练，新的数据，新的微调。
这就是他的工作。没有掌声，没有头条，只有不断重复的评估、干预、再评估。目标很简单：让球员在四月、五月、六月还能健康地站在场上。
仅此而已。
他站起来，关了书房的灯。走廊里传来电视的声音，孩子在笑。
明天五点，还得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