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二楼的喧闹随着人群散去而平息。顾屿将苏静瑶送到校门口,再次道谢后,看着她坐上返回江大的出租车,才提着剩下大半的蛋糕,慢慢走回宿舍。
蛋糕盒放在桌上,像一个小小的、甜蜜的纪念碑,纪念着这个出乎意料的生日插曲。
刚坐下没多久,笔记本电脑上就弹出了母亲的视频通话请求。
接通后,屏幕里立刻挤进父母两张笑眯眯的脸。
“小屿,生日快乐!”母亲温婉的声音带着笑意,“吃长寿面了没有?今天怎么过的呀?”
父亲也在旁边点头附和:“又长大一岁了。”
顾屿心里一暖,简单说了句“谢谢爸妈”,然后大致说了下白天上课,晚上和室友们吃了蛋糕。
母亲仔细听着,眼神里满是慈爱。聊了一会儿家常,她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微妙,带着点试探的意味:
“小屿啊,妈前几天听隔壁张阿姨说,她去年过年那会儿,好像看见你跟一个女同学晚上在街上散步?说那姑娘长得挺标致文静的……”
顾屿心里咯噔一下。是了,去年同学聚会后,他和苏静瑶雪中并肩走回家的场景。
母亲笑着,语气更柔和了些:“是不是就是那个高中同学,叫苏静瑶的?妈有点印象。听说她也在江城上大学?你们现在……都在一个城市,联系还挺多的哈?”
她顿了顿,话语里的期待几乎要溢出屏幕:“人家姑娘又漂亮又懂事,今天还特意给你过生日……你们年轻人,都在外地,互相多照应也是应该的。有没有可能……嗯?”
面对母亲含蓄又直接的打听,顾屿一时语塞。脑海中闪过苏静瑶今日提着蛋糕站在校门口的倩影,她温婉的笑容,以及高中时那些朦胧的好感。但几乎同时,另一张冰冷疏离、总是带着审视目光的脸,以及那个沉寂许久的、备注为“小遥”的对话框,也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
两种截然不同的影像在他脑中交织,让他心绪纷乱。
“妈,您想多了。”他最终含糊地开口,避开母亲探究的目光,“就是老同学,碰巧都在江城上学而已。今天人家就是客气一下。”
他匆匆转移话题,问起家里的事情,又聊了几句父亲的电脑,才勉强将这个话题搪塞过去。
挂断视频后,顾屿靠在椅子上,心里却因母亲这番点破而更加不平静。那份被刻意忽略的、来自苏静瑶的明显超出普通同学界限的好感,以及自己内心模糊不清的界限感,都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混乱。
他对苏静瑶的情感似乎失去了年少时的那份悸动,但并非没有好感,只是他需要重新审视曾经的那份心动是否是真正的、成熟的爱情。
晚上,他正对着电脑,试图用林薇推荐的文献来分散注意力,手机又响了。
是苏晚晴。
「在宿舍?下来一趟,操场。」
言简意赅,是她一贯的风格。
顾屿有些疑惑,但还是下了楼。
秋夜的操场略显空旷,只有零星几个夜跑的人。苏晚晴站在跑道边,身旁放着一个巨大的、包装极其精致甚至称得上豪华的方形礼盒,几乎有半人高。
见他过来,苏晚晴什么也没说,直接双手用力,将那巨大的礼盒塞进他怀里。
顾屿被这分量带得一个趔趄。
“生日快乐。”苏晚晴的声音传来,带着她特有的、略显强势的语调,但仔细听,似乎还能品出一丝极淡的埋怨,“过生日都不告诉我,顾屿,你这朋友当得可不够意思。”
顾屿愣住了,低头看着怀里这个沉甸甸的、绑着丝带的巨大礼物:“学姐,这是……”
“打开看看。”苏晚晴抱起手臂,下巴微扬。
顾屿依言,有些笨拙地拆开华丽的包装纸,露出里面黑色哑光、线条凌厉的机箱。侧板是透明的钢化玻璃,能清晰看到内部——水冷散热系统散发着幽蓝的光芒,显卡厚重的金属散热片泛着冷冽的质感,内存条上的RGb灯效即便未通电也显得奢华,一切都在无声地宣告着其内部硬件的顶级与昂贵。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学生电脑主机。这简直是……性能怪兽。
顾屿就算对硬件市场不算极度精通,也瞬间意识到这东西的价值绝对远超他的想象,甚至可能抵得上他大半年的生活费。
他猛地抬头,下意识地就想把东西推回去:“学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啧,”苏晚晴像是早就料到,不耐烦地打断他,语气变得认真起来,“说了是生日礼物,送你了就是你的。哪那么多废话。”
她走近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声音压低了些,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值得用最好的工具。电竞社以后还需要你保持状态,随时可能拉你回来打比赛。而且……”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那台机器,“你最近不是在琢磨那些更烧算力的东西吗?(指AI学习)那个破笔记本能干什么?这东西才配得上你瞎琢磨的那些未来。”
她的理由冠冕堂皇,半是玩笑半是真诚,将社团利益和个人发展捆绑在一起,巧妙地堵回了顾屿所有拒绝的言辞。
“算是我投资未来大神,顺便犒劳你之前为社团出的力。”她最后总结道,语气轻松,仿佛送的只是一本普通的书。
顾屿抱着那台冰冷沉重、却又仿佛蕴藏着无尽能量的主机,站在原地,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拒绝显得矫情且不识好歹。 接受……却又觉得这份礼物太过沉重,仿佛无形中拉近了一些他尚未准备好去面对的关系界限。
夜风吹过空旷的操场,带来一丝凉意。 苏晚晴看着他犹豫挣扎的表情,似乎满意了。
“行了,搬上去吧。重死了。”她摆摆手,转身欲走,走了两步又回头,补充道,“空了多练练游戏,别真荒废了。”
说完,她便踩着干脆利落的步子,消失在了夜色里。
只留下顾屿一个人,抱着一份价值不菲、寓意复杂的礼物,站在空旷的操场上,心中一片纷乱模糊,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难以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