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记安寺返回市区的公交车上,气氛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微妙。夕阳透过车窗,在车厢内投下长长的、不断移动的光影。
顾屿靠窗坐着,外套口袋里的那串玛瑙佛珠存在感极强,隔着布料仿佛也能感受到它微凉的硬度和那一抹灼目的红色。它像一块无声的烙印,时刻提醒着凌玲低声诉说的那个关于奶茶店、关于一个月辛苦打工、关于那份“太过贵重”的心意的故事,以及苏静瑶接过木梳时那绯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
他偶尔抬眼,目光会不经意间与坐在斜前方的苏静瑶相遇。每一次视线碰撞,都像有微弱的电流闪过,两人都下意识地迅速移开目光,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一种无声的、混杂着淡淡甜意与巨大压力的张力,在车厢沉闷的空气里悄悄弥漫。
王浩坐在顾屿旁边,还在为下午在寺庙里被凌玲莫名其妙拉走的事小声嘀咕:“……真是的,求什么签非得拉着我啊……”李锐在一旁推了推眼镜,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他一下,示意他闭嘴,目光却若有所思地在顾屿和苏静瑶之间扫了一个来回。
周末的插曲似乎很快过去。周一,顾屿再次踏入盛华信息数据支持部的办公室,他已然将那串佛珠带到了右手手腕上,鲜红的串珠衬托在他白净的皮肤上,更显气质。
午休过后,顾屿回到工位,正准备开始下午的工作,发现键盘下面压着一张新的淡黄色便利贴。
他拿起来,上面是许忆眠那熟悉的、清秀工整的字迹。但内容并非感谢,而是一条非常务实的工作提示:
「下午要处理的用户画像数据,标签规则有更新,详见内网公告板第三项通知。特别注意‘用户活跃度’指标的新阈值划分,与之前不同。
-许」
一如既往的及时、精准,在他可能遇到问题之前就提供了关键的信息。这就是她表达关注的方式——并非通过物质,而是用她最擅长的细致和专业来提供帮助,如同她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
顾屿看着纸条,心领神会,立刻按照提示去内网查看了更新公告,提前了解了新的规则,为下午的工作做好了准备,避免了可能因规则变更而导致的无效劳动或返工。他将这张便利贴也小心收好。
下午,他被李工叫到身边。“过来,有个数据迁移的活儿,从老日志系统迁到新的云平台,需要跟平台运维组那边对接一下规则。你跟着学学,顺便帮忙做下校验。”
顾屿立刻打起精神。这是个接触更核心流程的机会。
在随后召开的简短线上协同会议上,当对方项目组的人员接入会议时,顾屿在一个视频小窗口里看到了一张有些眼熟的脸。
对方也显然注意到了他,摄像头前的人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在聊天框里打了行字:「顾屿?!」
顾屿也认出来了,是之前明江大学电竞社的主力队员,打上单的张振宇学长。
会议结束后,张振宇私下给顾屿发了消息:「可以啊你小子!也来盛华实习了?在哪个部门?」
「数据支持部,张哥。你呢?」
「我在平台运维这边!回头有空约饭啊!好久没见了!」
顾屿笑着回复:「一定。」
临近下班,忙碌暂告一段落。顾屿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是“小遥”的消息。
「小笨蛋,周末失踪了两天嘛~去哪儿玩了?」语气似乎恢复了些许往日的慵懒,但仔细品,又能察觉到一丝刻意的、拐弯抹角的打探。
顾屿想了想,简单回复:「没去哪,就和同学去了趟公园,后来顺便去记安寺转了转。」
消息刚发出去,几乎秒回。
「记安寺???」后面跟了个夸张的表情,「和哪个同学去的?男同学女同学啊?跑去寺庙…干嘛?求桃花求姻缘去了??[坏笑]」
一连串的问题抛过来,带着一种看似戏谑玩笑,实则紧密甚至有些过度的关注,让顾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只觉得手机那头的“小遥”今天似乎格外…活跃,甚至活跃得有点异样。这种异样感,与他口袋里的佛珠、桌上那张来自许忆眠的工作笔记、以及工作中偶然的重逢交织在一起。
仿佛在预示着,看似逐渐步入平静规律的生活水面之下,更多的、难以预料的波澜正在悄无声息地层层堆叠,只待一个时机,便会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