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起来的时候,沈知遥正在图书馆的古籍阅览室里,对着一堆泛黄的、带有江城理工校徽的旧资料凝神细查。看到屏幕上显示的陌生号码,她微微蹙眉,走到安静的走廊才接起。
“是……是沈老师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慌张的中年女声,带着几分不确定,“我是市第一医院骨科的护士,我姓王。陈兰阿姨……就是之前您来打听过的那位退休护士,她今天早上在家里楼梯上摔了一跤,股骨颈骨折,刚送到我们医院办了住院……”
沈知遥的心猛地一沉。陈兰!那个在江城理工大学校医院工作多年、最终将张誉霖医生线索交给她的退休护士!
“她情况怎么样?”沈知遥的声音保持着冷静,但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
“手术很顺利,但老人家年纪大了,恢复需要时间。她醒过来后,精神状态不太好,有点受惊吓的样子,嘴里偶尔会念叨……念叨‘不该多嘴’什么的……”王护士的声音压低了些,“我看她好像挺孤单的,也没见什么家人来,就想着……是不是该通知您一声?”
“不该多嘴”……这几个字像冰锥一样刺入沈知遥的耳中。是巧合,还是……
“谢谢你通知我,王护士。我马上过去。”沈知遥挂了电话,没有任何犹豫,迅速收拾好桌面的资料,将其谨慎地锁进随身携带的公文包。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她。陈兰的摔伤,时间点太过微妙。就在她根据陈兰提供的线索,刚刚接触到张誉霖医生,并且似乎触碰到某些关键边缘的时候,这位关键的、曾经“多嘴”的中间人就出了“意外”。
她驱车赶往市第一医院,一路上,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都无法分散她紧绷的神经。她反复回想与陈兰接触的细节,确认自己没有留下任何可能牵连到对方的明显痕迹。但如果是那个隐藏的对手……他们的敏锐和狠辣,似乎超出了她的预估。
来到骨科病房区,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按照王护士提供的房号,沈知遥快步穿过安静的走廊。越是接近那间病房,她的心跳越是难以控制地加速。
到了。病房门紧闭着,门上的小窗拉着浅色的帘子,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然而,沈知遥的脚步在离门口还有几步远的地方,骤然停住。
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病房门口的地面上。
在那里,紧贴着门框下方的墙角,静静地放着一束花。
不是探病常用的康乃馨或百合,也不是象征康复的向日葵。
那是一束纯白的菊花。
花瓣舒展,洁白无瑕,在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下,却散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白菊。在这个语境下,它代表的绝不是哀悼,而是赤裸裸的、冰冷的警告与威胁。
这束花被精准地放在这里,放在陈兰的病房门口。放花的人,清楚地知道陈兰在这里,更清楚地知道陈兰与什么有关联!这是在警告陈兰闭嘴,更是在警告她沈知遥——我们知道你接触过她,我们知道你在查什么,适可而止!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急速蔓延开来,沈知遥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都有些凝固。对方不仅手段狠辣,而且如此嚣张,竟然直接在医院这种公共场所,用这种方式进行威慑!
她站在原地,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慌。越是这种时候,越要镇定。
她没有立刻去动那束白菊,也没有直接推开病房门。她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视四周走廊,留意是否有可疑的身影或监控探头。然后,她调整了一下表情,努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只是带着寻常的忧虑,这才伸手,敲响了病房门。
“请进。”里面传来陈兰有些虚弱,又带着一丝惊疑的声音。
沈知遥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躺在病床上,腿上打着石膏、脸色苍白的陈兰。而在她走进病房,转身轻轻关上房门的瞬间,她用眼角的余光,最后瞥了一眼门外地上那束刺目的白菊。
它像一枚冰冷的印记,烙在了她的心头。
对手,已经不再满足于隐藏在暗处了。他们开始用这种方式,彰显他们的存在,和他们不容触碰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