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的生活仿佛进入了一种新的常态——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暗流汹涌。他不再试图在常用设备上恢复“思忆”的语音模块,而是将其核心逻辑拆解,分散隐藏在几个不同的、看似无关的课程项目代码中,像拼图一样,只在绝对离线的环境下,才在虚拟机里进行秘密的拼合与测试。进展缓慢,却给了他一种在逆境中仍在向前摸索的踏实感。
同时,他养成了一个新的习惯——在一个极其简陋、毫无特征的纸质笔记本上,用只有自己能看懂的简略符号,记录下日期、发现的异常痕迹(如那次系统访问)、与沈知遥不寻常的接触、甚至包括“小遥”线上语气的变化。他不知道自己记录这些有何用,只是一种本能,觉得这些碎片或许在未来某个时刻,能拼凑出真相的轮廓。
---
沈知遥埋首于堆积如山的早期资料中,时间在泛黄的纸页和微缩胶卷的模糊影像间流逝。就在她几乎要被疲惫和挫败感淹没时,一个名字在一份关于江城生物学院某早期实验室设备采购的审批文件签名处,反复引起了她的注意——郑国栋。这个人当时的职位是学院行政办公室主任,负责协调资源。在几份涉及早期合作企业“磐石制药”的前身“磐石化工”的文件中,都有他的签字。
这个名字本身并不突出,但沈知遥敏锐地注意到,在母亲出事前后那段时间,关于这个“郑国栋”的公开记录骤然减少,随后不久,他便从学院的管理岗位上消失,调任至一个无关紧要的闲职,直至退休。这种轨迹,透着一种不寻常的“边缘化”意味。他会不会是另一个潜在的知情人?或者,是当年那个利益链条上,一个被用完即弃的环节?
这条线索依旧模糊,却像黑暗中突然出现的一个微光,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她开始调动所有资源,秘密追查这个“郑国栋”的现状。
---
冯昊那边,赞助事宜的推进异常顺利。瀚海天地集团的高效和专业,让乐团方面十分满意。冯昊也因此获得了更多与周思易自然接触的机会,不再是以前那种刻意的“偶遇”或笨拙的示好,而是围绕着演出策划、宣传方案等具体事务进行沟通。周思易虽然依旧对他不甚热情,但至少不再回避他,偶尔甚至会就一些细节征询他的看法。这种基于共同事务建立起来的联系,虽然缺乏浪漫,却显得更加稳固和真实。
---
深夜,顾屿刚整理完当天晦涩难懂的算法笔记,准备休息。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小遥”发来的消息。距离上次那种刻意保持距离的对话,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有时候觉得,身边好像有很多双眼睛。」
这条消息没头没尾,带着一种卸下伪装后的疲惫感,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顾屿的心微微一紧。他立刻联想到自己发现的系统痕迹,以及沈知遥那如临大敌的警告。他谨慎地没有直接附和,而是试探性地回应:
「怎么突然这么说?工作压力太大了吗?」
「也许吧。」她回复得很快,带着点自嘲,「只是觉得,连说句话,都要想想会不会被谁‘听’去。」
这句话的指向性,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显。顾屿几乎可以肯定,“小遥”也正处在某种被监视或高度不安全感的状态下。她之前刻意的疏离,或许正是一种自我保护,以及……对他的保护?
他沉默了片刻,没有追问细节,那既不安全,也可能让她再次退缩。他只是回了一句:
「那就说些能说的,或者……什么都不说。我在这里。」
这句话发出去后,那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没有“正在输入”的提示,也没有新的消息。
顾屿放下手机,走到窗边。夜色深沉,远处城市的霓虹模糊成一片混沌的光晕。
他不知道这双“眼睛”究竟属于谁,目的何在。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更加小心,也要更加坚定。
他回到书桌前,翻开那个不起眼的笔记本,在新的一页上,记录下了今天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