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炎是爱过他的,只是提分手的那一刻,不爱了,不然,他怎么舍得呢。
可南宫泽还是爱他,爱到了骨子里,爱到连他这么作践自己,也依旧生不出一点恨意,爱到觉得20岁的自己很窝囊,很不争气。
他最想发疯的时候,想过让徐恒带人把冥幻琉璃酒吧和圣泉流云砸个稀巴烂;想过亲自带人去把方奇的坟掘了;想过把牧炎用“淡漠和疏离”护佑的钟爷爷和钟奶奶抓起来,逼牧炎现身。
他甚至还想过无所不用其极,利用南宫家的财力联合伊沉国外的势力,利用他京都的隐藏身份,利用能利用的一切,吞掉龙抬头商会。
可他做不到,做不到毁掉牧炎在刀光血影里拼杀出来的体面和尊严,做不到让牧炎痛彻心扉,更做不到让牧炎历尽千辛万苦打拼来的一切,毁在自己手上。
他最终也只能苦笑着在心里长叹一声:南宫泽,你真没出息。
凌晨回了家,一进家门就看见一家人坐在客厅沙发上,个个面容憔悴、忧愁难解,唉声叹气。
听见动静,众人抬头,忙不迭的起身朝他涌过来,话还没说,眼睛先红了,眼泪接着就滑了出来,颤抖的嘴唇欲言又止。
南宫泽一个月不吃不喝不睡,一家人跟着他一起,也是吃不下睡不着,胆战心惊,心痛难解。
麦莉和南宫洵花白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平日里如炬的双眼浑浊的像一团揉不开的墨。
舒诗和南宫昀一下子好像老了十岁,舒诗眼睛都是肿的,心疼和无能为力表露无疑,颤抖着嘴唇想说点什么,张了几次口,终究是没能说出话来。
南宫泽看着他们,就想起了花圃里,曾经被风霜雨雪无情摧残过的那些明媚娇艳的花草。
舒展的花瓣蜷缩成焦枯的团,像是被揉皱又勉强摊开的纸,边缘泛着死气沉沉的褐黄,再也托不起一丝生机。
当愧疚、心痛、委屈、无力、憋屈、自责……无数情绪席卷而来的时候,南宫泽彻底绷不住了,眼泪决堤而出。
他垂着头,额发遮了眉眼,喉间哽着滚烫的涩意:“对不起……是我蠢,是我不争气没出息,连累你们真心错付……”
“宝贝,不是你的错。”舒诗心疼地搂着他泣不成声,“不要自责,不要说对不起。”
其他人附和:“对啊,阿泽,不是你的错,千万别责怪自己。”
“妈,我好难受。”
南宫泽抱紧了舒诗,脸埋在她肩膀上,哽咽着说自己的委屈:“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我错哪儿了,我也不知道我还有哪里做的不好,我真的不知道……”
舒诗也哽咽着:“你没有错,宝贝,不要责怪自己,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真的。”
南宫洵和南宫昀听着南宫泽委屈的控诉,也红了眼眶,南宫洵伸手摸了摸南宫泽的头,宽厚的手掌就盖在他头上。
南宫沛儿抱着伊唇无声的流着泪,伊唇红着眼拍着她的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其他哥哥姐姐也跟着红眼,跟着流泪,酸楚堵在喉咙里,各自咽着心疼和无能为力的愧疚。
南宫泽上楼前跟陆琳琅要两颗安眠药,陆琳琅摇头劝说:“阿泽,安眠药不能多吃,一颗就够了。”
“姐,我一个月没睡了,有点撑不住了,我想好好睡一觉,给我两颗吧。”南宫泽满眼都是祈求。
陆琳琅不忍心,犹豫再三,看着南宫泽眼里的红血丝和疲惫不堪的眼神,泪流满面,秉承着医者原则,还是只给了一颗。
这一觉南宫泽睡得很沉很沉,一天一夜都没醒,家里人本意是想让他好好休息,不忍打扰,却始终悬心不安。
舒诗拿了备用钥匙开门,一帮人涌进去之后才发现他床头柜上放着一整瓶安眠药。
——空瓶了。
一家人如临大敌,无心追寻安眠药到底哪里来的,连忙把他送去了医院。
南宫泽不是想死,他只是吃了安眠药也睡不着,可他不想再让家里人因为担心他而食不下咽,辗转难眠,一个个成了霜打的茄子。
他迫切地想要自己好起来,可越强迫自己入睡,越睡不着,就只能破罐子破摔,在家人进来前的五分钟吃了剩下的半瓶。
南宫泽躺在病床上,刚洗过胃的身子陷在被单里,薄得像片随时会飘走的纸。
脸色是褪尽了所有血色的白,连唇瓣都泛着青,眼窝陷下去,曾经那双像盛满了星光的眸子紧闭着,长睫毫无生气盖着眼睑。
整个人静得只剩微弱的呼吸,哪里还有半分从前走在哪儿阳光跟到哪儿,说话时眼角眉梢都跳着光,能把周遭都烘得暖意十足的小太阳模样。
唐啸看着这副活死人似的光景,胸腔里的火气“噌”地窜上来,猛地抬脚踹在墙上,沉闷的响声震得窗户嗡嗡作响。
“他妈的!等我揪出那混蛋,非把他大卸八块儿喂雎尔不可!”
满室寂静,无人接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胶着在病床上那抹单薄的身影上,他们捧在掌心里护大的狼崽,生来带刺,偏又被宠得一身骄纵。
日子过得风风火火,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束手束脚,活得张扬又尽兴。
可现在呢?
不过一场情窦初开的恋爱,竟被磋磨成这副模样,要说心里对牧炎半分怨怼没有,那纯是自欺欺人。
伊沉来的时候南宫泽还没有醒,他看了一眼,心疼地红了眼,心里苦涩的像是吃了一大卡车苦瓜。
“现在什么情况?”他扭头问陆琳琅。
陆琳琅苦着脸说:“一个月没有正常进食,用大量烟酒代替饮食,过量服用安眠药,现在……”
她眼睛酸涩看向南宫泽,声音带了哽咽:“严重营养不良,肝肾功能指标异常,胃黏膜因酒精长期刺激呈现充血水肿,神经系统反应迟缓,意识模糊,心率偏快且心律不齐,血压偏低……”